國際鋼琴演奏家陳毓襄
文:六月
陳毓襄小姐玉照
除了在演奏會曾與陳毓襄打過照面外,與毓襄真的一點也談不上熟稔,但每聽到這個名字,卻又有種「看著她長大」的親切感。
不記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有一天,毓襄的父親,也是我的同鄉學長陳韻元先生來找我,談起他在美國學鋼琴的女兒陳毓襄。十幾歲的毓襄在美國學琴有成,參加比賽連連獲獎,一向關心毓襄學琴的陳爸,問我是否能在報上發佈點消息,那時我任職聯合報系,但不是記者,我於是把毓襄的信息轉給相關同仁,把「小小鋼琴家」毓襄介紹給台灣愛樂大眾。
就是這麼一層因緣而已。接下來不幾年功夫,陳毓襄的名字便不斷「攻佔」報刊雜誌的文化版面,且篇幅越來越大,不過廿年的功夫,毓襄便成了國際樂壇一顆最閃亮的星星。想到在她成長的階段,我們間也有過那麼一點「因緣」,還真是與有榮焉。
陳韻元學長家住溪洲村,從小就很會「讀冊」,成大工學院畢業後,到台北從事貿易成家立業,育有一子一女,對子女教育非常重視。
忘了誰說的,一個成功的藝術家,他必須具有三分天才,六分努力,加上一分機運。對陳毓襄而言,似乎有點兒道理。毓襄自小就具有「絕對音感」的超能力,念幼稚園時,儘管當時尚未學過音樂,但看到老師彈風琴的樣子,便知道這就是她一生所要追尋的目標。有一天,趁下課的機會,矮鋼琴一大截的小毓襄爬上鋼琴,不假思索的就把上課時老師教唱的曲子流暢的演奏出來,讓老師十分驚訝,專程拜訪家長,建議著力造就。
有一回,在外頭無意中聽到一首小學音樂教材的歌曲,回家後就迫不及待借用鄰居的鋼琴,完全無誤的彈出。毓襄的父母這才帶著她先找個鄰近老師學琴,結果她的啟蒙老師只教了她三個月就顯吃力,她學得太快了,不忍心耽誤她的發展,建議她的父母另請高明。父母相信了這個孩子確有天賦的音樂才能,於是從山葉音樂教室,再入福星國小音樂班,一路有系統的課程訓練下來,毓襄進步神速,樹立了很好的鍵盤琴技。
國小四年級時,毓襄的母親吳純美,隻身帶著毓襄到美國繼續求學,跟隨師承著名俄裔鋼琴家雷汶(Josef Lhevinne)琴藝系統的名鋼琴教育家羅勃特(Robert
Turner)習琴,並得其真傳。接著高中時代又有機會追隨享譽世界之貝多芬琴藝系統鋼琴名家許納具爾(Artur Schnabel)的嫡傳高足阿比車科(Aube
Tzerko)習藝到高中畢業,對德奧音樂的詮釋有了更進一步的心得。高三時,被茱麗亞音樂學院院長Joeph W. Polisi博士發現其為可造之奇才,網羅至該院由卡寧(Martin
Canin)教授親自指導至碩士班畢業。
陳毓襄是天生可以站在舞台毫不怯場的演奏者。她在美國求學期間,參加過無數次的鋼琴比賽,而每參加必然奪得首獎而歸。「別人準備十分,臨場只能表現八分,而毓襄是越大的場面越興奮,而越能有登峰造極的演出,往往準備八分,就可以有十分的演出,是她異於常人的秉賦。」她的母親說。母親原來對音樂毫無概念,但在長期陪伴女兒習琴後,已具備音樂評論的常識與音樂欣賞的批判能力。
就是這種天生彈鋼琴的好料子,陳毓襄成了「比賽常勝軍」,曾連掄美國五十州鋼琴比賽少年組及青少年組雙料冠軍,這樣的成績是美國音樂史上從未有過的記錄,而且還是由一位中華民國籍的少女獲得。她父親回憶說,當她參加1983年全國少年組最後總決賽時(一次比賽全美五十一州約有上萬人報名參加,再經過層層複賽至總決賽),他特別由台灣飛往美國為女兒加油,正好身邊帶有一面國徽,就在她上場前給她別在身上,加強了她的必勝決心,比賽結果果然掄元,並獲頒國家獎章。
此後陳毓襄更不斷進軍國際賽,1990年赴莫斯科參加柴可夫斯基國際音樂賽,獲得總決賽的最佳才華及最佳藝術桂冠獎;1992年參加俄國浦羅柯菲夫國際鋼琴賽獲得季軍。其中最受矚目的還是1993年獲得的第一屆波哥雷利奇國際鋼琴賽首獎,她當時才二十三歲,是最年輕的參賽者,經過四回合的激烈競爭,她以唯一的女性晉入決賽,恥也七位決賽者,各個都是身經百戰,經驗豐富且有輝煌音樂經歷的演奏家,最後她以卓越的琴藝擊敗其他決賽者而贏得首獎,獲得歷來比賽最高獎額十萬美元的獎金。得到這項被視為國際鋼琴大賽諾貝爾獎的榮銜,使她的知名度更是暴增,成為世界樂壇盡知的鋼琴新銳,從此演奏邀約不斷,如世界著名的紐約林肯中心、洛杉磯音樂中心、華盛頓的甘迺迪演藝中心、莫斯科音樂院的大音樂廳等等,均有其足跡,頗受國際樂壇高度肯定。
陳毓襄(前排立者右2)獲得波哥雷利奇國際鋼琴大賽首獎,由英國前首相奚斯(前排立者左3)頒獎
陳毓襄每次比賽都以「中華民國-台灣」名義參加,1995年,這位愛國鋼琴家,當選為美國一百位頂尖成就的華人代表。成名後的陳毓襄也幾度返國開演奏會,並曾獲邀至總統府音樂會中擔綱鋼琴獨奏。總統夫人吳淑珍前往美國親善訪問時,在華府雙橡園舉行晚宴,在宴會餘興節目中,便是由陳毓襄擔任鋼琴獨奏,深獲好評。她是虔誠的佛教徒,曾為中台禪寺舉行過募款演奏會。2000年回到故鄉旗山舉辦了一次回饋鄉里音樂會,讓僻居小鎮的鄉親們也有機會聆賞世界水準的演奏會,那真是山城的一大盛事。聽過陳毓襄演奏過的人,無不對她那輕巧熟練出神入化的演奏技巧表示驚歎。
屢獲大獎的陳毓襄,近年頻頻受邀回國擔任各項鋼琴比賽的評審,這也是她回饋國內樂壇的落實表現,以她的專業及非凡成就,相信對提昇國內的鋼琴演奏水準大有助益。
陳毓襄在發展自己的演奏事業之餘,也開始培植新秀。在她學琴過程中,除了深深感念著小時候指導她學琴及後來仍不斷提供協助的幕後功臣彭聖錦教授(文化大學音樂系系主任)外,她認為影響她最深的是波哥雷利奇夫人(Alice
kezheradze),她是李斯特晚年最重要的門生西洛第(A. Siloti)的嫡傳弟子,而陳毓襄有幸成為她的閉門弟子,在她的指導下,使陳毓襄重新整合所學各派之長,開啟了另一更精妙的音樂之窗。除此,她也常勉勵毓襄要努力裁培指導鋼琴界新秀,如今這位恩師已經過世,繼承其遺志的使命感不時浮現在毓襄心中。
筆者訪問陳毓襄時合影留念
比起許多傑出藝術工作者,往往到了中老年甚或過世以後才漸享盛名,陳毓襄的少年得志似乎幸運得多。但了解毓襄的奮鬥過程,便知道她其實是下過常人難以想像的苦功,當許多同年齡的小孩高高興興的在戶外享受童年的歡樂之際,陳毓襄卻關在屋內勤奮的練琴,而隨著年齡的增長花在鋼琴上的時間也越來越多。她常常覺得自己與鋼琴間似乎在進行一場靈性的交易,使得她每次練琴,除了體力之外,連腦力、精力都在幾個小時之內消耗殆盡,而這種精神也使得她的音樂在表達的層次上更為豐富並更具感情。
享有盛名的陳毓襄一點都沒有驕氣,從小圍繞她身邊的友人幾乎都是大學教授、音樂家、社會賢達等長輩,包括已逝的波哥雷利奇夫人,也是她的良師兼益友,或許是因為她對人生的疑惑無法在同儕中找到答案。加上自小養成的獨力性格,使她在年輕的外表中深藏著一顆早熟的心,這也使她更懂得謙虛自抑。這種人格特質一面也得歸功於陳毓襄的父母親,他們常勉勵毓襄,比賽得第一並不特別值得高興,要她不要跟第一比,而要跟自己比,與昨日的自己比,有沒有進步才是最重要的。並提醒她彈琴要用心用腦用感情,把自己的特質呈現出來,臨百帖而自成一家,能自創一格才能稱作藝術,要成「家」而不是成「匠」,藝術是永無止境的。領悟力特強的毓襄可說一點就通,父母的殷殷叮嚀她都銘記在心,也是支持她勇往直前的最大推力。
(原載2004年1月號文化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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