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六月作品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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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 天 的 童 話
秋天，走訪加拿大，真是趟令人難忘，有如進入童話世界般，處處叫人驚艷的旅行。
十年前，我曾參加一趟美東之旅，加拿大多倫多是其中一站，那次造訪只做了市區觀光以及去觀看世界七大奇景之一的尼加拉大瀑布，時值八月，尚無緣觀賞名滿遐邇的加拿大楓葉被秋霜染紅的奇幻世界。
今年九月間，我適巧有個機會到多倫多出趟公差，就趁便走訪已旅居加拿大多年的老同學翁碧英及陸清容，主要落腳處還是在翁翁在多倫多的居所。自從六年前移居加拿大，她就不時的以各種令我心動的說詞呼喚我去玩，像春日到處盛開的鮮花，秋日賞楓，冬日去釣冰魚等等，說得我莫不心旌動搖，只是路途迢遙，也不是能說動身就動身的，這回可算是「撿」到一個好時機了。
翁翁的夫婿丘先生與我有過共事之誼，他們結婚時我還當了便媒人，兩家人交誼匪淺，他們「出走」台灣移居加拿大，我真是不捨了好一陣子。不過，他們略不同於一般移民的是，他們是由服務單位調派出國，夫妻倆工作都有了著落才順水推舟辦移民的，所以他們這個移民家庭可說是一個成功而令人欣羨的個案。
我總共在翁翁家住了兩星期，一星期忙著參加展覽做刊物發行的工作，剩下的一週，翁翁則早在我決定加拿大之行後，即安排好休假陪我出遊。我們兩家的孩子都上了大學，孩子已懂得照顧自己，兩個老女生又暫時可以將家庭工作擺一邊，像從前在大學念書時一樣盡情的玩一玩了。翁翁安排了兩趟參加當地旅行社所辦各三日的旅遊，一為加東之旅，一為亞加華大峽谷火車楓葉觀賞團，自此，即展開我這趟加拿大有如遊童話世界般的旅行。
* 加 東 之 旅
用地廣人稀來形容加拿大當是最恰當不過了。只要翻開世界地圖，就可看到加拿大的偌大版圖，簡直無法用比例尺拿台灣與之比較，但台灣的人口卻只比加拿大少約七百萬而已。所以，從台灣來的人，最深刻的感受怕就是加拿大幅地的廣闊了。三天的加東之旅，雖只安排到京斯頓、渥太華、蒙特婁、魁北克等幾個城市一遊，但就因為幅員遼闊，每天都得趕幾百公里路，坐在遊覽車上的時間就佔去大半。不過去國外旅遊，除非自助旅行，否則也多半是這種走馬看花式的玩法，少有例外。雖然許多時候在車上，但因與老友同行，有許多話可談，車窗外的風景也美不勝收，所以也不能說是「浪費」，旅行的樂趣，在於過程，有人一上車，就開始呼呼大睡，到了旅遊景點，才拿著照相機拍幾張「到此一遊」的照片，便算是達到旅行的目的了，我覺得不把沿途的風景納入眼簾，才真是可惜了。
加拿大是高度現代化的國家，市區櫛比麟次的高樓大廈直指雲霄，齊整美觀。不過他們對較具歷史性的建築也不惜花費，力求妥善保存，像京斯頓的市府大會堂、首都渥太華市的國會山莊、魁北克市的古堡大酒店，都是深具歐洲色彩的建築，典雅繁麗，令人印象深刻，特別是渥太華市的國會山莊。
與好友翁翁(左)合影於歷史文物博物館，隔著渥太河的背景即為美輪美奐的國會山莊
國會山莊建於一八五七年，原來加拿大的首都設於京斯頓，因離美國太近，基於安全考量及一些政治因素，才決定設都於原只是一個粗陋的木材小鎮。國會山莊蓋在渥太華河南岸，由中央大樓和東、西側樓及議會圖書館構成。大樓外觀用的材料主要為沙岩及據稱有四億五千萬年歷史的緬尼托拔省化石，其建築之講究可見一斑。可惜我們去時中央大樓正在大整修不對外開放參觀，我們也就無緣一睹其內部據說也相當富麗堂皇可媲美英國國會的裝潢。正面看此建築已夠令人賞心悅目，但如果曉得從渥太華河的對岸，亦即加拿大歷史文物博物館坐落的方位，隔著河岸來欣賞國會山莊，看到建物的圓型屋頂及錯落有致高聳雲端的塔尖在林木間掩映成趣，那才真正有置身於童話世界的感覺。尤其是在秋天，霜葉紅似春花，河流兩岸的樹木被染成五彩濱紛的時節，整個構圖簡直就像經由電腦組合卡通動畫裡的奇幻世界，稱為人間仙境也實不為過。另一處值得一提的是魁北克市的古堡大酒店，我們自然沒有被安排到那極富貴族色彩的酒店用餐，不過它那宏偉又不失典雅由古堡改裝的外觀，頗有可觀之處，它周邊羅列著各式禮物精品店及法式精美小吃，也夠令人流連半天了。那晚，我與翁翁兩人就在一家小而雅致的法國餐廳，在浪漫的燭光中用晚餐，我們開玩笑說跟老公在一起還不曾這麼有情調哩。
從多倫多到魁北克沿途中，除了層層楓紅令我看得痴傻 (另章特寫)，沿途所經過的幾條有如畫幅的河岸也十分令人激賞。我常常從風景圖片上或影視畫面上看到一些詩情畫意的河岸風景，在台灣也許只有到深山地區方得一見，而加東境內所看到的，如京斯頓到渥太華間的麗都河、渥太華河、自安大略湖直通大西洋的聖羅倫斯河等，讓我有特別感觸的是這些河並非是躲在深山林內不食「人間煙火」的河，而是與人們生活緊密結合在一起的河，卻都能保持得那麼乾淨，讓人想深深去親近它們。
河岸邊錯落著一些像台灣刻意營造的那種度假別墅，不過這些造型各家不同的別致洋房看來不像只是度假用的，而是日常家居的溫暖小窩。能傍著這麼美麗乾淨的河而居，感覺上還是相當浪漫的，特別是很多家庭都在河岸的樹頭上閒閒的繫著一隻小舟，它們不像遊艇那麼貴氣高不可及，是平常百姓人家也可以擁有的休閑器具，感覺就親切多了。
加東之旅，可以看到加拿大古典與現代兼融並蓄的都市之美，也可以看到大塊大塊未開發土地的空曠之美，值得走一遭。
* 老 友 夜 談
在蒙特婁夜宿一晚，許多同團遊伴都認為機不可失的到當地有名的賭場一試手氣，我覺得最不能錯過的則是與闊別多年的老同學清容聚聚。
清容與翁翁都是大學同班九個女同學中的美人，清容是清秀佳人型，翁翁則是雍容華貴的夫人相。清容較翁翁早幾年移居加拿大，由於先生移情別有所鍾，成了失婚的女人，卻堅強的獨立撫養一兒一女，終於也在困頓中把孩子拉拔長大，如今女兒還在讀大學，兒子則已學成並返台就業可以獨立生活了。女人有時看起來是弱者，但遇到挫敗時卻比任何「大」丈夫還挺得住，文弱的清容就是一個鮮活的例子。
三個老同學於蒙特婁喜相逢(自左至右：筆者、陸清容、翁碧英)
這晚，清容特地搭了一個小時的地鐵，從家裡趕到旅館來看我們，因為我們隔天一大早就又要趕路去魁北克了，我們相聚的時間算算只有一小時，儘管短，能見上一面說幾句話也是好的。三個來自海角天涯有三十幾載同窗並室友之誼的老同學，在清寂的夜裡，湊在一起秉燭夜談，看到彼此兩鬢俱已多了幾莖白髮，眼角魚尾紋頻現，雖然春花似的容貌已隨歲月的流逝漸行失顏，但也因為經過幾番風雨的洗鍊而多了一份女人的自信與圓熟之美。這一幕，也成了這趟加東之旅令我懷念的一景，只是這一別，又不知何年何月方得再見一面了。
* 千 島 的 童 話
千島，是加拿大十大自然奇景之一。它位於聖羅倫斯河水域，共有一千八百六十五個大小不一的小島，大的有幾千平方公尺，小的則只能供幾隻水鳥棲息的立錐之「岩」而已。
這些島分由美國及加拿大管轄，其中有兩座距離極為相近的小島分屬美加的領地，由一座全長廿三公尺的橋樑做為界橋，據說這座橋是目前世界記錄裡頭最短的橋。而這些島很多是屬於私人的財產，只要有錢，便有機會成為小島的主人，儼然一島之王的過他想過的日子。搭船遊湖時，可看到許多小島上都蓋著各種不同造型的別墅，很有互別苗頭的勢頭。有些島的景觀造型還依島主人的專業來打造，像有個牙醫師的島，島週邊的岩塊都被彫刻成齒列狀，極為突梯。
聖羅倫斯河域上的千島風情
行走在這些島域間，看水波瀲灩，島上花木扶疏，會感覺這些島主人似生活在人間樂土中，不過基本上，必須荷包滿滿，才能支應住在這些島上所可能造成的種種生活上的不便，而必須花比在一般陸地上更多的鈔票來成就這種童話般的生活，譬如水電的供應，水上交通的問題等。不過，通常能住到這裡的人，當然也都是無須為這些生活瑣碎煩惱的人了。
說這些人生活似在童話世界中，確是有那麼一個真實故事被流傳著。1900年，有一個名叫CHORGE BOUT ，從德國萊茵河畔遠渡重洋到北美打拚，後來
成了酒店大老闆的德國人，花了一萬六千金幣買下其中一個小島，開始蓋一座類似萊茵河畔古堡的城堡別墅，準備把留守在家鄉的愛妻接來共享榮華富貴。未料，兩年後，別墅尚未完工，他的妻子卻撒手西歸，無福坐享丈夫特別為她打造的城堡，這個專情的酒店老闆也在數年後悒鬱以終。小島幾經易手，如今由一位醫生買下，古堡也續建完工，準備充當紀念館。聽了這個故事，許多人都不勝唏噓，覺得那個妻子既委屈又幸福，而究竟她是抱著怎樣的心情離開人間的，怕也是成了一個永遠得不到答案的謎樣故事了。
* 七 彩 樹 林
在台灣，我們見得到的林相，通常都是綠色，若有什麼特別之處，大約也只是在於綠色色系上顯出不同層次，如青碧、淺綠的漸層變化，我們常以「疊翠」形容峰巒，青色是我們對山脈、對樹林最深刻的印象。
停車坐愛楓林晚 如夢似幻的七彩樹林
當然，也有少數的例外，每年深秋時節，我們也可以從報章上獲知陽明山或奧萬大、霧社的楓紅訊息，但它的「規模」通常不是很大，楓葉轉紅的層次，依我在陽明山賞楓的印象，變化也不大，多半只能區隔出楓紅與常綠樹之不同，不過，即便只是這樣的變化，也常常是人們對秋色的一種期待，台灣四季不夠分明，能有這種小變化也十分難得了。三年前的晚秋，我曾去日本北海道旅遊，日本也是賞楓的勝地，不過那次去得不很是時候，撿得賞楓的尾巴，只看到小格局的紅葉，不過也比台灣的楓紅有變化得多，給人一種淡淡的粉彩的印象，但多少可以憑以想像它最「紅」時節的盛況。
實際上，這次旅遊加拿大，在欣賞過其「大格局」的紅葉後，才發覺，那種美其實是超乎想像的，沒有親歷其境，實在很難藉文字或有限的圖像來領會那種華麗的意境。那真是一種只能藉大自然神奇的魔力才可能營造出來的大地彩衣。
加拿大位處高緯度地帶，一年四季分明，地廣人稀，未開發的處女地仍遼闊無比，因此，走在高速路上，極目可見大片大片自然成長的樹林，主要由楓樹、樺樹及常綠的松樹組成，自然還有許多說不出名字的小灌木。這些樹木，除了松針不會跟著氣候變化變色外，其餘大多數樹種的葉子都會跟楓葉一樣變紅，只是層次及色澤上大概沒有像楓葉那麼多變且繁麗。楓葉通常會先變黃再轉紅，一棵楓樹的葉子，會因日照及凍霜的程度不同而顯出不同的色彩，所以一棵楓樹便會有不同層次的紅橙黃綠的顏色，加上不同種類的楓樹，有不同的紅色，如洋紅、橘紅、火紅、褐紅等，所以整座樹林，由於這些變化多端的樹葉所構成的林相，簡直就像打翻了的彩色盤一樣，以「五顏六色」根本不足以來形容這些樹林的繁麗，尤其在有陽光照射時，更是亮麗得令人耀眼眩目，直可覺得其間藏有無數精靈，仙境，也不過如此吧？
以前，常有被一些美麗的花樹「驚艷」的經驗，經過這趟賞楓之旅後，我想我不會再輕易被什麼景物「驚艷」了，因為我真的很難再想像世間會再有比這些七彩樹林更「誇張」的華麗景致了。如果讀者不信，最好，親自撿一個秋天去這個素有楓葉王國之稱的加拿大來趟賞楓之旅，否則，就當我這篇遊記只是在述說一個屬於秋天的童話故事吧。
(原載 85.2.13 中央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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