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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日記] 第二部(6/11)

金 色 年 代


民國五十三至五十四年大二


11.02 (一) 雨(蕭來信,給麗月、友佳、英章、振德、彩蘭、R 信)
  今天天氣壞透了,心緒也跟著很不安,像期待什麼卻落空的那種感覺。寫了一堆信,心裡好過了些。

11.03 (二) 晴
  上西洋通史真有意思,老師講得不錯,我們聽累了,她會來幾句幽默的話,實在好,目前我最喜歡上這門課了。社會學教授也蠻風趣的,他很有一個老學究的味道,樣子可親。
  心裡仍然很不舒服,不過我沒讓自己顯出不快的樣子。今晚系裡舉行香賓之夜,即迎新會,很幸運,我抽獎抽到系主任贈的名貴原子筆,今晚我用它寫下了我的心聲,願將來我能以這支幸運筆寫下我生命中光輝的一頁。

11.04 (三) 陰
  又是悶悶不樂地度過一天,不過到晚上就開朗了些,與同學有說有笑了。唉! 我也不知道什麼使我突然間想不開,太傻了,我太傻了。今天上心理學時,教授測驗一下我們個性的傾向,結果我是屬於內向型的。我也覺得我是傾於內向的,我不知道這種類型對我未來會有些什麼影嚮,反正一切都聽於天了,何必想得太多呢?

11.05 (四) 陰雨 (R 來信)
  江德成教授請假,體育課又因天氣不佳沒上,因此一整天都沒課,與禮拜天無異,真過癮。

11.06 (五) 雨(友佳、彩蘭來信,英章寄來書)
  彩蘭這傢伙真莫名其妙,她說前幾次給我的信中,所提到的有關她與其男朋友之事都屬虛構,而非事實,我真想立即回信去搶白她一頓,哪有向朋友做這等毫無意義的「報告」的,害得我先為她高興一番,迨接到他們「吹了」的消息,我又為她惋惜一番,我好像在被她當木偶玩弄似的。最可笑的是我還寫信去安慰她並有意去撮合她與她的筆友「鍾」呢,真是多管閒事,以後再不相信她的鬼話了,費我心思,真莫名其妙。
  今晚大夥兒一起聊聊天,後來當我聽到其中一句話時,我心裡實在夠氣的了。那句話是由某個男同學說的,混蛋極了,什麼本系女同學除XXX外,其餘都「爛」透了。我真希望找出那個同學,然後讓我們每位女生各賞他兩個耳光或撕了他的髒嘴。哼! 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是酸的,當然怪不得他那麼酸,因為系裡女生差不多都「名花有主」了,而這個主不是外校就是別系的,他追不到,於是她們在他心目中就都成「爛」字輩的了,竟有如此無聊的傢伙。唉! 我也太過火了,自己心正,問心無愧,又管得他人無謂的指說呢? 去他的吧,發誓以後絕少理睬那些臭男生。

11.07 (六) 雨(給R 信)
  心裡很不舒服,在教室裡絕少說話,看到他們就頭大了,還有什麼話可說? 討厭。麗寧和「武狀元」去參加舞會,我與揚琳負著去接她回宿舍的使命,時已深夜十一點多了,不解者還道我們瘋了呢,像遊魂似的蕩來蕩去,又是風雨交加的夜晚,真有點兒不對勁。

11.08 (日) 風雨交加
  昨夜失眠了,躺在床上,想東想西,硬是睡不著,真氣人,前後才睡了五個鐘頭,怪不得今晨頭痛得像要裂開來似的。
  美金與TL突擊來訪,在這個風雨交加的日子,真把我嚇一跳。我請他們吃頓「文化大餐」,今天的菜不太好,真不巧。一點多他們乘校車回去了。下午躺了兩個鐘頭,但是不是真睡著了,我可不知道,迷迷糊糊的。心裡又開始煩了,而且是令我不敢置信的煩,為什麼? 為什麼呢???

[註] 我想自己可能得了憂鬱症而不自知,當年比較不重視「心理諮商」這種課題,加上經濟能力不許,也看不起所謂的心理醫生,只有靠自己不斷的自省與調適,在最無助的時刻屢有厭世念頭,沒有因此走上絕路倒是值得慶幸的。

11.09 (一) 雨(R 來信,給父親信)
  又是風雨交加的日子。平淡的過了一天。

11.10 (二) 雨(麗月、玉雪來信,給R 信)
  迷迷糊糊地度過這麼一天,真不太像話,我發覺我越來越糊塗了,好像搞不清自己存在的意義了。不想了,想太多徒增自己的煩惱而已,有啥用?下午本只有一節體育課,但系裡為了召開新聞學會,因此被「剝奪」去了兩小時。

11.11 (三) 有風無雨(給英章信)
  多笑話,麗寧突然無緣無故對我冷漠起來,難道我得罪了她不成? 罷了,她如何對我,我便也如何對她,我是不會涎著臉去就範任何人的。午餐畢,我先離開一步,不管那麼多了,看報去吧,的確太久沒看報了,真虧我讀了新聞系,把一切煩惱拋諸九霄雲外去吧,為什麼我得煩惱,太不值得! 太不值得!發覺到邱美的心境與我無異時(對現實的不滿),我才真正感覺到她正是我一直在尋覓的知己,人家說(好像是鄭老師說的)在大學裡若能真正找到幾個能互相砥勵的知音,這一生將享受無窮,我現在是發現一個了,但我不知道我是否能牢牢地握住這份友誼?
  今晚寢室只剩我一個人,其他都跳舞的去跳舞,回家的回家去了,因為明天是國父誕辰紀念日,學校放假。

[註] 與邱美結成知心的朋友,畢業後,她結婚時我做她的伴娘,日後她也成了吾兒依達的乾媽。

11.12 (四) 晴
  竟然是個大好天氣,萬頃碧空,風和日麗,只是有些兒冷,不過在華岡這裡有這等天氣也算是上天的厚惠了。有人謂:「這天氣不太正常」,的確,此地所指的正常天氣應該是整日霪雨霏霏,疾風蕭颯的天氣。
  新生報的那筆稿費(五十元)今天才上陽明山郵局去領,並與R 約好在那兒見面。本打算去逛經建發展博覽會的,但他堅持要我到新北投玩玩,反正一樣,也就不與他爭,在北投看了一場電影,又到公園走走,四點半便回華岡來了。與他相處了一天,我心裡有莫大的感觸,他把過去與某位女同學交往的事情都告訴我,那位同學傷了他的心....。唉! 我該怎麼說好呢? 我直覺到,雖然他很不錯,一表人才,體貼善良,但就是覺得我與他之間似不能產生任何異於友誼的感情,否則我會像那位女同學一樣再度使他傷心的,因為我的感情還是不穩定的,我不忍見他再為這種事情而痛苦。啊! 非常非常希望他把我當做普通朋友....,唉! 人生就是如此......
  這晚寢室是全空的,我們全體都參加舞會去了,我已幾近半年沒參加舞會了,因此開始的幾支舞跳起來都覺得非常的陌生。十點半結束了這浪漫的時光。

11.13 (五) 晴
  趕作業佔據了今天絕大部份的時間,可憐蟲!
  第八節下課後,鄭老師留下了幾近十位的同學,我也是其中的一個。事後才知道這些被留下來的都是上學年表現得比較好的,沒想到我也能被欣賞。大概是昨天睡得太少的關係,今晚好早就想睡了,想看點英文的計劃沒有實行,但願明晨能早早起來看點兒書。

11.14 (六) 冷(給父親、友佳信)
  我想申請學校的獎學金,但必須清寒證明書,這是要由鎮公所證明的,不知家裡境況是否夠格申請,沒有它的話,則那希望也就成泡影了。如今幾乎什麼課都提不起興趣上,只有西洋通史與社會學還好,其他差不多都是一等討厭的,如民法、心理學、報學史....,可能是那些教授先生的教學方法不夠引人吧。
  下午有大清掃,還有系主任的訓話,加起來半天的時光也算去了大半。昨天被留下的同學,今天得有與系主任談話的機會,我報告一點有關女同學的情況,沒有什麼意見。
  聽秀子(女工友)說下午有人來找我,是個男生,真想不出是誰,嗨! 管他呢。

11.15 (日) 不正常
  頭髮太髒了,只得抽半天的時間來整理整理,反正與邱美的約會是在下午一點鐘,我大可吃完午餐再行下山。
  在經建展會場裡,我與邱美亂撞一氣,逛了半天,把腳都逛痠了。後來又逛了下市立圖書館,真有點受罪,一雙「玉腿」簡直有癱瘓在地之虞,我的天!山上的天氣真難適應,上午還是艷陽高掛,風和日麗的,下午卻又風雨交加了。我與揚琳同時回到華岡,從山仔后走到學校已幾乎變成一隻落湯雞了,好慘!回校前,我去看了下美惠,她現在充當著臨時「伙頭軍」呢,因為佣人走了。

11.16 (一) 冷(R 來信)
  新聞英語的作業有許多同學沒做,我做了,卻是臨時趕的,錯得一蹋糊塗笑話百出。唉! 真不是滋味,學了七年的英語,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學了多少,真氣死人,哪一天我才能學得好它呢?
  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我該如何處理它呢? 被愛是幸福的嗎? 是幸福嗎?....我不敢想像,因為目前我煩惱的成份居多,我寧願沒有這件事情的發生,啊!煩透了,讓我休息吧,淨化我所有的思想.....

11.17 (二) 陰雨 (給吳凌信)
  正如彩蘭所說,人在無聊的時候會幹出種種的傻事,我不知道我是否閒極無聊,也不知此舉是不是一件傻事 -- 台大法律系三年級吳凌,大概也是閒極無聊的傢伙,搞徵友,另有兩位,共三個,於是我、高富美、翁碧英應徵了。老實說我們都是存著玩玩的念頭而應徵的,因此這件事似不必看得太認真,當然,也許好戲在後頭呢。
  邱美、麗寧與我目前都為感情之事所困惱,也許我們都還太純真,所以遇到這種事情便會感到手足無措,唉!......
  今晚權當「護花使者」護送邱美到車站,返回時,揚琳買了不少零嘴來打牙祭,在霏霏細雨中邊走邊談邊吃,別有一番情調呢。

[註] 本學期開始,學校因宿舍不足未再規定全體學生住校,邱美家住士林,便改為通學,有課才上山來。

11.18 (三) 晴
  中午與小咪(邱美)「抵足而眠」,我們其實毫無睡意,只不過躺著談心罷了。她是個極其含蓄的女孩,也正如她那個朋友對她的評語:「如黃雪般的可愛,晚菊般的獨艷」,我喜歡她,但我還不太了解她,雖然我們已同窗了一年。

11.19 (四) 晴冷 (吳凌來信)
  最近數個月來,牙齒總有點兒不對勁,吃飯時怪不舒服的,一向最喜歡吃番石榴及啃甘蔗的,現在吃來也不能像從前般「狼吞虎嚥」了,慘哉! 年方弱冠,卻「齒牙動搖」了,比起韓愈的遭遇更令人鼻酸。於是,看樣子不能不及早去看醫生了,趁今天上午沒課,我到士林找牙醫,小咪陪我去。結果不到一刻鐘便出來了,醫生說我的牙齒還不壞,只有其中的一顆在作怪,目前不易補救,要我以後去照X 光看看。真倒楣,值得一提的是醫生待患者很和氣,沒有市儈的死樣子,因此我答應以後再去檢查。
  看完牙醫,再與小咪聊了一會,我便乘九點半的車回校了。心情一直很愉快,其實也沒為什麼。
  吳凌的回信來了,是個台灣人,家住彰化。從他的文、字看來,似乎還可以跟他通通信,反正是筆友,不過我看他的思想如何,若幼稚得可笑的話,那就連通信也甭談了,我所以不給蕭寫信,也就因為他的思想太不成熟了。說來可笑,自收到吳的信後,心裡有種興奮之情,真是神經兮兮。

11.20 (五) 晴
  自從離開家鄉至今,我已給家裡寫了五封信,然而直到今天一封回信也未曾接到,難道真忙得連給我寫封信的工夫也沒有? 實在氣死人了。我要家人寄來的申請獎學金所需的證件,連個影子也沒見著,怎不氣死我? 看樣子非再寫封信提出抗議不可了,真從來沒發這大的脾氣,好像他們都毫不關心我似的,氣死了,氣......要不是晚上的土風舞晚會稍為寬慰我的心,我會氣得在寢室大哭一場的,啊! 氣死啊! 煩! 煩透了......

11.21 (六) 晴(給大哥、二哥信)
  一氣之下,給大哥、二哥各寫了封信,發了半天的牢騷,想他們不會無動於衷吧?黃美益突然來訪,恰遇到王洪鈞(政大新聞系系主任)蒞笑演講,我又不得不聽,因此只好叫她坐了個把鐘頭的冷板凳了。
  今晚翁碧英舉行生日晚會,寢室的同學差不多都去了,但我玩得很不開心,我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從昨天起心裡就很不舒服了。唉! 越想越不該參加。正如王洪釣所說的:「今日是迷失的時代」,我卻沒有勇氣面對這迷失的時代。

11.22 (日) 晴
  今天系裡舉辦旅行,地點是石門水庫和大溪公園,順路的關係,還到輔仁大學參觀,我因為腳跟有點不舒服,所以沒下車參觀。反正看外表也就知道其一斑了,到底天主教有辦法,美鈔派用場啊!
  揚琳又與翁她們幾個鬧彆扭了,本來都約定好玩的時候大家一起玩的,現在一鬧全盤計劃都因此打消,結果是翁、陸、周、張等一起,我與揚琳、富美一起,我心裡一直很不愉快,張麗寧在歸途中不太高興的對我說:「妳都不跟我們一起玩」,麗寧這樣說表示她還是在乎我的,但我也只能無奈的應道:「我沒有什麼話可說。」本來嘛,我還有什麼話可說呢? 我玩得不痛快,還不夠表明我的立場嗎?石門水庫其實沒什麼好玩,大溪公園不如我們旗山的中山公園,總之,今天的旅行並沒有留給我一個愉快的印象,倒是石門水庫那潭清澈的湖水很令我嚮往,如果有那麼一天,非常失意的時候,倒是一個很好的去處,唉! 我想得太多了。
  從石門水庫回來,我並沒回學校,而到中和去,已經有四個禮拜沒去看英子了,非常想念她,還好她今天沒加班去,不過後來她又上台北去了,我也很累,給三鎮及吳凌各寫了封信後就蒙頭大睡了。

11.23 (一) 晴(給三鎮、吳凌信)
  昨晚聽英子說北門口發生大火警,今晨回校時,我特意去看了一下,果然,昔日那繁榮的商業區今已面目全非,滿目瘡痍,唉! 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多可憐。
  又是一個「週日」,可不是嗎? 英語、護理的教授都請假了,整天沒課,還不等於星期天? 真希望多來幾個,啊! 不,不行的,多來幾個就完蛋了。我真不知要如何回R 的信,寫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湊完一紙,字行間可說毫無感情可言。其實,我就想最好我們之間只能有普通的友情存在,希望他別太認真。

11.24 (二) 晴、冷 (大哥、蕭、振德來信,給R 、振德信)
  看來,我的獎學金夢是化為泡影了,接到大哥的信(第一封家書),我感到非常的失望(沒寄來我需要的證件),心裡真難過死了,不是單純的衹為獎學金之事,這之間一切都太複雜了,為什麼我會遭遇到這些,如此令我傷心的際遇? 啊! 我又想起石門水庫那潭清澈的湖水......
  上午剛寄張明信片給振德,下午就收到他的信,真巧。唉! 他的文筆實在有待加強,但我不知要如何教好他? 倒是他蠻喜歡我這個做姊姊的,可愛的小傢伙。蕭又來信了,他已調往岡山,老實說,他就是思想文筆方面太不成熟了,要不然,以他的善良,跟他通通信也未嘗不可,不過目前我還是沒有給他寫信的心思。今晚在學校看了場電影「一、二、三」,很收解頤之效。

11.25 (三) 晴(二哥來信)
  今天是我的生日,廿歲,該是一生中最綺麗的年華,但是,我真用得上這個字眼嗎? 也許有那麼一點點,然而,在憂鬱中度過的日子卻佔大部份,我就是這麼個多愁善感的人,唉! 不過說真的,我今天確實過得很快樂,一方面看到我那篇「急性子」登在新生副刊上(十月九日刊載)。一方面今晚與智美、麗寧同往士林看電影,是約翰韋因與娜妲麗華合演的「搜索者」,還不錯,的確,今天過得蠻開心的。

[註] 想不起來是何故,十月九日即刊出的文章直到這天才看到,當年無法正常天天閱報,資訊管道又不是很暢通也是一個原因吧。

11.26 (四) 晴(吳凌來信)
  好久沒去上江德成的課,今天去上了兩堂,他實在教得比黃教授好,當然黃教授也不錯。
  又收到吳凌的來信了,這傢伙,也許文學修養不算太好,否則我的信他看了都幾乎會錯意了,真是的。第一封信他就說要跟我建立更深厚的友誼,難怪他想得那麼多,最好我能去信訓他一頓。
  期中考近了,實應該加緊準備才對,但心神一直不能集中,想到自己週遭的一切,非常傷腦筋,內心的難過真難以形容,除了唉聲嘆氣外,什麼也不知道了。尚值得欣慰的是英章把我所需的社會學寄來了,真該感謝他。今晚七時許發生地震,屋宇搖得很厲害,可怕之至。

11.27 (五) 晴(大哥、R 來信,給大哥、彩蘭信)
  大哥來信說父親要我十二月廿五日返家一趟,蓋那天旗山舉行大拜拜,難得父親對我這般仁慈,真高興。好吧,我就設法回家玩幾天,如果可能的話。獎學金之事,父親說不要想它了。唉! 如果我們是富裕人家的話,我才不會費盡心思想去得那區區一千元的獎學金呢,只是我覺得我加重了家庭的負擔,心裡過意不去,因此若有它來助學,自然最好不過了。如今既然清寒證明沒拿到,除了說聲「算了」,夫復何言?
  R 的來信越發表明他對我那異乎友誼的感情了,啊! 我真怕,不能,不能讓他再這樣下去,我不想傷他的心。唉! 一切煩惱都是自己惹來的,為什麼我要跟他保持聯絡? 不能,不能,我要阻止他!

11.28 (六) 晴(新聞報學欄主編李逢元來信,給吳凌信)
  真高興能收到李逢元先生的信,他鼓勵我多給學欄寫點東西,可是我這學期就投了那麼一次稿就一直沒寫了,也不知為什麼,沒有文思倒是真的。他還說關於我想給魚漢先生寫信一事,西子灣副刊編輯願代我轉寄,我看這回我或有希望找到一個能指導我寫作的人了。
  在前兩封給吳凌的信中,我都沒有提到有關我自己,現在從他兩封信中,或可推定他不是一個很油滑的人。既然我答應做他的筆友,只得向他做一番簡明的自我介紹,我希望我這麼做不會引起任何的麻煩,我想也不致於,一方面我們儘可能保持不見面,另一方面署名又非我的本名,可能連「吳凌」也非其真名呢,反正就是筆友,是否為真名又有什麼關係。

11.29 (日) 晴
  開學以來,第一次上圖書館,多可笑,如今上了那麼一次,總算那五十元的圖書費沒有完全白花,其實,還不是自我解嘲一番?下午在大聖館前面遇到徐助教及他的另一半,他倆真是璧人一對,郎才女貌,真羨煞人,所謂「只羨鴛鴦不羨仙」,這句話說得一點不錯。
  星期二將考社會學及西洋通史,目下才看了一遍西洋通史,社會學也剛要開始看,真糟糕,為什麼臨時抱佛腳的惡習我永遠改不過來?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新聞事業獎學金我申請了,不知道有沒有希望? 看情形好像有不少同學申請,喔,最好目前我別抱著太大的希望,否則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了。

11.30 (一) 冷(英章、幸齡來信)
  開學至今尚未上過護理課,連老師的面也還未見過面,最好她一直趕不上車子,這樣我們可多出兩堂課的時間,那才真棒呢。上什麼撈什子的軍訓,其實即使上了課,也沒幾人聽他的,還不是做自己的事,看自己的書。四節新聞英語連著上,可夠累的,老師身體又不舒服,真難為他了。
  今晚加菜,夠得上豐盛,可別吃壞了肚子。
  完蛋,明天考兩科 -- 西洋通史與社會學,都不很簡單,看樣子今晚好像非開夜車不可了。

12.01 (二) 冷/ 雨
  筆戰的結果是可以想見的,不必訴苦,也不要怨天尤人,成績是自己給的,有多少就多少,想老天不會虧待用功的學生,也不會便宜那些自以為瀟灑、吊兒郎當的學生的....唉!

12.02 (三) 冷(吳凌來信)
  昨晚情緒很差,我想的東西太多太多,以致於我找不出真正煩的原因,煩得我真像神經病一樣,連揚琳與富美都想不出法子來安慰我,結果我們都在凌晨三點多才就寢。為什麼,實在連我自己都想不透,假如那時有一個親人在身邊也許我會好過些,可是他們卻都在遙遠的一方......
  沒想到我的信在吳凌眼中竟占有特殊的地位,從他的信中,我推測他是一個急性子,他正一步步地想要與我做個較正式的朋友。當然,我不會那麼輕易地就答應他,雖然我覺得他這個人也許並不差勁,至少他的思想還不致幼稚,他摒斥「失敗為成功之本」之說,謂其為自我安慰、自我解嘲、自欺欺人的口號,他覺得「回憶成功的過去才真正是奠定再成功之本。」固然他的見解沒錯,可是過於武斷,我認為他的見解只能應用在一直都成功的人身上,至於「失敗為成功之本」之說,它還是有其存在之價值,至少它對曾經失敗的人還含有一種鼓勵的隱意,這是無從否認的,可不知他有無想到這一點? ....另外,我對他的觀感是他也許是個鋒頭還蠻健的人,既當過班長,又做過校友會的總幹事,喜愛辯論、演講等,想來是未來名律師的材料抑或....總之,他不會是個很靜的人,但不管怎麼樣,我仍然把他當做筆友看待。
  不可否認的,我今天的情緒雖然不佳,但接到他的信後,心靈卻得到一種莫名的安慰。他的信是比不上親友的來信富有親切感,可是同樣能產生「異曲同工」之妙。唯一遺憾的是他也許不可能如我想像般維持一種永不見面的關係,因他有意把「交換生活照片」列入筆友的範圍呢。

12.03 (四) 陰雨 (美金來信,給友佳信)
  上午在圖書館抄筆記 -- 心理學,其實筆記要能自己做的話,相信對自己能有更多的裨益,只是心理學教授採西方國家的教學方法,用錄音帶播放,他說話的速度又快,我實在來不及記下來。因此嘛,也只有做個文抄公了,能有得抄也算夠幸運的呢,那是揚琳的筆記,最近我們常在一起(另外有邱美、富美),交情也比較深了。說實在的,揚琳這個朋友是值得交的,雖然她也有某些令人難忍的缺點,可是世上是絕不會有十全十美的人的,而且朋友間貴在容忍、了解,然後,一切的誤會也就會因此冰釋了。
  不知為什麼,我發覺給吳凌的信都得經過「草稿」(以前從未有過此例),而且所花的時間還相當多,也許我有一種居心,即不願讓他以為「柳柏卿」(我的化名)這女孩思想幼稚,文章拙劣....但是我這樣做是不是值得呢? 唉! 想想真是無聊之至,可是明明知道是無聊之舉,卻往往很難擺脫它,有什麼可說? 萬一,有一天麻煩真的來了,又能怪誰? 「咎由自取」這句話是不錯的,然而它對我的警覺性又多大?啊! 不想了,反正是未來的事,「船到橋頭自然直」,何必想得太遠?

12.04 (五) 晴,冷 (彩蘭來信,給吳凌信)
  今晚有什麼女青年聯誼會成立大會的,是說還有東西可打打牙祭,及餘興節目,要不然真是活受罪,天氣冷,坐在冷板凳上才真不是味道呢。我發現音樂系新生的素質比二年級的高得多,如陳懷僑的鋼琴,林琳的歌唱都予人很高的評價,尤其是林琳,一曲西班牙姑娘,足夠使聽眾「餘音繞樑,三日不絕於耳」,聽說她是本校唯一的公費生,培養她是值得的,我祝福她能為音樂界放一異彩。
  明天考心理學,我今晚才從頭準備起,作風實在太瀟灑了,奇怪的是幾乎我們中的每位都如此滿不在乎,沒有一個例外,風氣! 風氣!

12.05 (六) 晴(給大哥信)
  我真的覺得家人對我太不關心了,老早就請他們將這個月的伙食費及零用款項寄來,然而,直到今天,都五日了,還杳如黃鶴,怎能怪我出言不遜,說他們不關心我呢? 我對這個家可說失望到極點了,雖然理智告訴我這個家仍有不少溫情存在。唉! 除了嘆息外,又能如何?

12.06 (日) 陰冷
  明天要考新聞英語,看情形我會敗在這場筆戰了,怎麼辦好呢? 一天來,我表現的是如此地消沉,毫無生氣,身體不適雖是不錯,可是它卻不是最大的原因,甚至我想不出有別的原因,銘秀說我這個人情緒很不穩定,說得可一點沒錯,我不知道多愁善感會不會貽害我這一生? 上帝啊! 您能啟示我,引領我嗎?

12.07 (一) 陰雨 (振德來信)
  這學期,說實在的我睡得比上學期好些,倒不常失眠,可是昨晚又故態復萌了,眼巴巴地望著人家睡得那樣香甜、安祥,我心裡痛苦極了,突然間,我感到無比的孤獨,這世上好像唯我獨醒,萬籟俱寂,可怕至極。啊! 媽,有媽在我身邊多好!失眠,太痛苦了,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我得受這種痛苦? 太不公平了,我要安睡啊!
  新聞英語我考得並不理想,這是預料中的,我的基礎不好,這又該怪誰呢?振德弟來信說後天(農歷十一月六日)是他大姊的于歸之日,我除了由衷的祝福外,再無法表示別的,一來時間上已來不及,二來我現在是兩袖清風,一派窮相,後援未濟,我能送她什麼禮物呢?

12.08 (二) 晴(吳凌、R 來信,給振德信)
  自從住進這個寢室以後,我忽然驚覺於我的過份大方,雖然在幾個室友當中我還算是較為保守的。環境的影嚮力確不可忽視,能不受其影嚮的人,實在太不容易,然而卻是最難能可貴的,可是今日有幾個這種可貴的人呢?我預料到今天能收到吳凌的信,果然不錯,不過我沒有公開它,雖然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秘密,只是我覺得如此張揚毫無意義,我決意以後儘可能少公開我的書信,其實我何曾自願公開我的書信? 還不是環境使然,不得不如此,不過以後態度堅決些,也許能收點效果。
  要瞭解一個人,不是短時間內一蹴可及而是漸近的,漸漸地,我發現吳凌有不少可貴之處,他具有獨特的性格,其文學修養雖不出眾,卻也不遜色(較之翁的筆友及我一些朋友),他也富有思想....總之,我亦感到高興能與他結為筆友,就像他說:「吳凌有這份榮幸與這樣一位下筆如神,滔滔如縷的女孩子結為筆友,我再度深深地感到能與妳通信而感到驕傲而引以自豪」一般。以上一段是他對我的解釋(同學搶著要看柏卿給他的信,他答應了,他要讓同學知道....),後面他還加了一句:「不過這種與友人分享妳的傑作之舉有一天必然消失 -- 當吳凌認為那信件內之記載成二人間之秘密時,我當毫不猶豫的頒發戒嚴令,謝絕他們再度的要求。」多動聽含蓄的文句!
  如果我與他有建立更「深厚的友誼」的可能性,那麼我希望我們間友誼的進展是漸近的,而且我們也已經都同意了陪伴著最偉大的權威者 -- 時間,攜手共作耐心的等待......

12.09 (三) 晴(美惠來信)
  好久不曾哭過的我,今晚可被家人氣哭了,我真不知他們在忙個什麼名堂,我急需要用的錢也不幫我寄來,害得我四處借貸(購買飯票),多丟臉,他們怎能怪我生氣呢? 氣死我了。
  日本前首相岸信介及幾位知名人士(輔大校長等)於下午五點到本校來參觀,我終於看到這些大塊頭的盧山真面目,及聽到他們的演講,到底眼福不淺。後天考兩科,都不很容易應付的,實在不能再瀟灑了,再消沈下去可真不得了。

12.10 (四) 陰(大哥、吳凌來信)
  「美援」總算姍姍來遲了,正要再寄封信去告急呢! 昨晚還為此事哭了一場,想想也真好玩,其實那時候要不發洩一下,心裡實在夠苦的了。
  吳凌寄了張賀年片給我,這急性子,元旦距今還有半個多月呢,假如真如我所猜測他是個急性子的話,有一天我將把我那篇「急性子」寄給他看看,嗯,交個談得來的筆友也真有趣哩。
  哇! 不行,一天下來,我發覺我讀書的效率太低了,晚上的夜車看樣子得開到天亮呢。唉! 真不像話,明天的兩場筆戰實在危險,全軍覆沒就完蛋了。

12.11 (五) 陰(玉雪來信)
  昨夜真是可怕的一夜,從沒有像昨夜般珍視過時間,即使一分、一秒....頭脹死了,是罪有應得的。
  本想趁下午前兩節沒課要大睡一覺的,但又是什麼要整理新聞研究所辦公室啦,系主任要來啦,雜事一大堆,結果覺也睡不成了,活該,一切都是自己不用功的下場。

12.12 (六) 陰(蕭來信,給吳凌信)
  心理學筆記發下來了,可能是我的字寫得工整些,再者我也抄得多些,因此被列入特優當中的一個。不知是否為此,揚琳很生氣,果然,她未免就太那個了,抄她的,還是她高興讓我抄的,唉! 分數,這害人的分數,多少人為它嘔氣,傷感情。
  下午兩點我赴玉雪的約會,她在士林郵局等我,看到我時,她說她簡直不敢相信我會赴約。真是的,我幾曾失約過? 只要我已答應了人家,還會爽約嗎? 不過玉雪實在純得可愛。在她宿舍(我的天! 又去爬了一次「天梯」)休息一會後,正想相偕去找美金,卻看到她獨坐在階梯上凝神遠眺,這傢伙,倒充滿了文人的氣息。我們三人便並肩坐下長聊,有意思!
  別了她們,我去看看美惠,上次她來信要我去,以為有事,其實也沒什麼,只是要我去玩玩罷了。

12.13 (日) 晴(毛太太寄來聖誕卡)
  本想看場電影(龍虎風雲)後再回校的,但因時間不能配合也就作罷了。下午兩點新聞研究所成立大會,無論如何不能不參加,否則讓鄭老師知道可要氣扁他了。我的獎金夢(新聞事業獎學金)必竟化為泡影,原知道是沒希望的,可是我心裡仍很難過,唉!
  毛太太給我寄來了一張聖誕卡,她真好,但願她亦能早日接到我的。翁向我透露說系裡一個男生向她說我曾「追」過他,哈! 哈! 我真要仰天長笑,我會追一個自命不凡的人? 如果果真像翁說的,真是太可笑了,那傢伙,我是曾向他借過講義,他該不致於就以為我是藉故去接近他,對他「有意思」吧? 太可笑也太可悲了,他可知道這些話多傷一個女孩子的自尊心,太可怕了......

12.14 (一) 陰雨
  這晚,為了翁那一席話,我哭了一場,我記憶中哭得最傷心的一次,感覺是一生中所受最大的屈辱。XXX,你這小子,給我記住,你打擊我太深了,你以為自己真是不同凡嚮? 別自以為是了,人,有平凡中的不平凡者,有不平凡中的平凡者,在我看來,你不過是後者的腳色罷了,你先學會認清自己吧......

12.16 (三) 陰雨 (三鎮、蕭、振德來信,給三哥信)
  又是糊裡糊塗的度過一天,我的腦子是空洞洞的,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致去做,只是心裡舒服了一些些,平靜了一點點。

12.17 (四) 晴(吳凌來信)
  真沒料到,我還能申請到獎學金(學校的),一千塊錢! 對我來說這數目是不小了,本來我對新聞獎學金懷著較大的希望,而對學校的則已近乎絕望了,因為我沒交清寒證明及戶口謄本,誰知道,我得到的不是新聞事業獎學金,而是學校的。哦!我真不敢相信,我竟有這份幸運,一直以為我在走霉運呢。唉! 總之,命運是難測料的。

12.18 (五) 晴(玉雪來信)
  今天一直在趕新聞寫作的作業,真要我的老命,鄭老師也未免太不留情了,他教育召集去,我們還得每星期給他寄一篇作業去,真有點那個,但也沒辦法,是他的學生,就得乖乖的照做,否則你的新聞寫作課就有得重修的囉。
  得獎的名單終於公佈出來了,昨天我是有點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許秀桂告訴我的),今天嘛,則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了,可是事實就是事實,劉菊英的大名確確實實寫在上面。哦! 上帝,我要怎麼謝您呢?
  林琳的歌聲的確夠迷人的,我們特請她到寢室來唱了幾首名曲,其咬字之清楚,在本校中我知道的無出其右,我是衷心地祝福她。

12.19 (六) 晴(美惠、陳啟修來信)
  幾天前接到蕭來信,內言今天九點在陽明山公路局車站等我,說什麼想見見我.. ..,我已下定決心,早就沒給他寫信了,但我想知道他見見我有什麼目的,並當面告訴他以後不要再來找我煩我,因此我上完心理學後,即到約會地點。結果嘛,我簡直要活活被他氣死,所說的話盡是廢話連篇,我要趕回上報業史時,他還緊跟著我後面,一定要我回去請假或下午陪他走走,有話要跟我說。他實在太嚕囌了,有機會給他說話,他儘說些他在軍中的瑣事,他家得意的事業等廢話,我真想不出他還會有什麼話好說,總之,我一口回絕他了,我答應叫碧玉(他的芳鄰)兩點去赴他的「約」,他才回台北去,我也才舒了口氣。唉! 想當年不要跟他信件來往就好了,可是他應該知道我從來就對他沒有什麼啊! 唉! 只能怪自己想得太單純,對人生體驗太少,各方面都顯得如此幼稚,才會惹起這些麻煩,太幼稚了,真想大哭一頓,可是天曉得,我的眼淚流出去太多了,難道命運註定我是來這塵世哭,哭,哭的嗎? 我的天!
  與銘秀等一同上台北看電影,誰知道冤家路窄,竟然又在士林往台北的10路車上遇到蕭,再巧也沒有的了,不過感謝上帝,車上人很多,我又閃避得快,他沒有發現到我,幸甚! 幸甚!
  「翠谷奇鳳」使我得到暫時的歡笑,事實上本片也的確不錯,我與銘秀還連續看了兩場呢。

12.20 (日) 晴(英子、美金來信)
  又去看了場電影(與英子)「金石盟」,我只能庸俗地說聲「太好了」外,道不出別的了。

12.21 (一) 晴(林永仁來信,給幸齡、美益、崇漢、吳凌信)
  淡淡地度過了一天,雖然內心並不平靜......

12.22 (二) 晴
  本來心裡還蠻舒服的,因為我正看著一本名著「飄」,是班上一位男同學借我看的,我實在可以儘情地去享受這份精神食糧,那是一本膾炙人口的好小說,誰道我太好管閒事了,一句話使我與麗寧之間又鬧了彆扭,我講那句話其實是一片好意,但她聽了不舒服,也只能怪自己多言了....無論如何,以後少管閒事就是,否則傷了和氣於人於己都無益,像今天,明明可以過得很愜意的,唉! ......

[註] 不知何故,這天以後的日記摘要欄即未再特別記載與親友同學信件往來的記錄。

12.23 (三) 晴
  終於決定明天的返鄉之行,已向訓導處請假去了。

12.24 (四) 晴
  早晨天氣不太好,不過後來就又雨過天晴了,是出外的好天氣。九點多我從姑媽家出來,踏上歸途。
  在火車上,時而與一起返鄉的林豐盛聊聊天,時而看看小說,時間倒不難打發。台南下車後,我們改乘南屏聯線的公車(台南到屏東,旗山是中途站),聽說這一路線沿途風景甚佳,可惜時已黃昏,不久天色便暗下來了,沿線風光未盡入眼底。終於,我又回到小別兩個多月的故鄉了,我內心的興奮是難以形容的。

12.25 (五) 晴
  上午與春梅去看望文枝,在外表上她已不是從前的文枝了,她的眼睛以及鼻子都經過美容的,當然較以前漂亮了,其實她本來也長得蠻可愛的,白白胖胖。至於她的內在,想來沒改變多少,還是和藹可親,是個有能耐的女孩子。我們談了很多,又在她家的果園玩了一會,臨別我們三個約定下午四點半同赴旗山看熱鬧。
  真氣人,蕭居然跑來家找我,上次見面我曾明言拒絕他來,他也該知道他是不受歡迎的,真想一氣之下不理他,但事實上我不可能做得太絕,因為他是那種沒什麼脾氣,即使你對他很不客氣,他仍不會理會,這種男孩子最討厭了。所好,他坐下不久,初中同學秀蘭便來找我,這是令我興奮的,要不是她來,我真不敢想像這個下午我要如何度過。她的光臨,也頓使氣氛輕鬆了一點,四時許她就回去了。到四點半我也下「逐客令」,請他回營,我準備赴我的約去,由二哥送他上車,我這才舒了口氣。
  在旗山街上溜覽了一下,我們三人便跑到旗尾去看看老朋友麗月,她顯得非常驚奇,也難怪,因為事前我並未通知她呀。別了她我們又到糖廠參觀製糖過程。歸途中,經過旗山橋時,我們被人潮吞沒了,衝散了,這場面是我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經歷,說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事後我還懷疑我能生還,沒被擠扁。待走完那座橋,已花去了將近一個鐘頭的時間,我的天! 它才只不過三、四十公尺長呀! 現在想想,猶心有餘悸哩。後來嘛,我們回到家也已經是晚間十一點了。

12.26 (六) 晴
  若非三哥上午回家再三要我晚上去給他「家」請一頓,我實在不很想去,因為所以....,結果嘛,去了。席間,我喝了一點酒,神經過敏,覺得頭有點暈,便上樓躺一下,結果這一覺竟睡至天亮,錯過了今晚熱鬧的最高潮 -- 放煙火。其實那在早幾年前也看過了,沒什麼稀奇的。
  對了,事有湊巧,原來我趁著開飯前尚有一大段的空暇,跑到旗中去看看,沒想到竟會與林崇漢踫上了,他也大感意外呢。他永遠是那付滿不在乎的樣子,真有趣。

12.27 (日) 晴
  一覺醒來,已近七點,但在三哥家來說,這算得是「時候尚早」呢,這是生意人的習慣吧。洗刷完畢,很想往隄岸去重溫一點舊夢,可是後來想想又不去了,竟不知道為什麼,唉!
  這晚我住在楠梓二哥家,與二嫂談了許多,多半怨嘆過去的我,是何等的幼稚,何等的單純。她安慰我從此以後只要時時注意自己的行止就會減少許多煩惱。唉!我發覺我是多麼需要有一個懂事故的人來教導我,為我指點迷津啊! 我真的太幼稚了。
  明天又要離家北上了,老實說這些天來我是過得非常幸福的,這是少有的,我不會忘了它,我會珍惜這份美好的記憶。

12.28 (一) 南晴北陰
  經過了八個多鐘頭的漫長旅程,又回到華岡來了,我並沒有顯得興奮,但我的心靈卻極為安祥服貼,因為我必竟得到不少朋友的愛。啊! 感謝上帝賜我這份安祥,如果這是永恆的話,該是人生最美的片刻......

12.29 (二) 陰冷
  我還「欠」鄭貞銘先生一份作業呢,本想趁早上第一堂沒課的時間趕趕的,誰道陳媼涼卻跑來與我聊了半天,作業也趕不成了。哦! 對了,提到作業,就想到一件得意的事,原來我寫的那篇「馬星野給我的啟示」受到鄭老師大大的激賞,他不但信裡提到這回事,遇到同學也大大地稱讚我有「獨特的見解」,這真是意想不到的,沒想到一篇臨時湊出來的東西會受到另眼看待,真有點兒受寵若驚的感覺。今天有點兒心不在焉,不過情緒尚佳。其實只要控制自己的腦子別胡思亂想,心便會安靜下來,不過說倒容易,有時候真控制不了呢。

[註] 馬星野先生為政大新聞系的創辦人,亦曾任中央社社長、駐巴拿馬大使、中國新聞學會理事長,是一代新聞宗師,對中國新聞史留有深遠的影嚮。

12.30 (三) 陰
  今天花了不少工夫趕那篇作業,可是就不知怎麼搞的,湊了半天仍湊不出個名堂來,想想自己實在不是當記者的料,也讀錯了系。照這情形看來,將來真當起記者來,報社要我寫篇稿子,一定有被難倒之勢,說真的,我對寫作雖感到興起,但是一旦人家逼我寫這寫那我就會感到厭煩,也不知是什麼道理,大概這就是所謂「怪癖」吧。
  揚琳邀我參加明晚潘健行他們舉行的舞會,我不知該不該答應她?

12.31 (四) 陰
  上江德成教授的新聞英語課實在比上黃教授的要來得提神些,而且他還帶來一些英文報送給我們,不過他講得好是最主要的原因。我已決定參加今晚除夕夜的舞會,八時半開始,凌晨三點結束,然後由他們雇計程車送我們回到學校,玩得還好,只是場地不太理想,而且吃的東西也太少了。

民國五十四年

01.01 (五) 晴(元旦)
  為了找美金的住處,幾乎繞完了半個士林,找得我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後來問了好多個當地的人,才找到了二二九巷九號的住宅,真見鬼,一下車只要走兩三分鐘的路就可到達的,我卻花了半個多鐘頭,氣不死我。嗨,要不是美金綻著那美麗的微笑從裡頭忙迎出來,我真不知今天 -- 五十四年的元旦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通往園藝所那條路真是美極了,兩旁的椰樹迎風招展,絢麗的陽光帶給大地無限的溫暖,加上友誼的撫慰,愜意極了。我們兩個邊漫步邊互訴衷情,這種歡樂時光是我們最近一年來少有的,主要是沒有比這更適切的時間讓我們談心,啊! 真希望韶光從此停流......
  感情真是微妙的東西,我萬沒想到美金竟會喜歡XX老師,多少人喜歡她而被她GET OUT,唉! 如今她正為XX老師即將結婚而氣悶,我也不知該如何勸慰她,我不曾笑她傻,怎麼可以呢? 這是保留在她心中已有三年的秘密,她只對我一人說呢。下午跑到家專去找同學,結果只遇上了兩三位,不過我們均談得很開心。家專的環境也不錯,整理得井井有條,不過地方不大,這點就不夠氣派了。由家專出來,便往延平北路逛,去買高跟鞋,逛了好幾家,最後以一百元成交,是皮底皮面的,素面,還不錯。說起穿高跟鞋的滋味,一句話 -- 難受得很,而我也算是蠻偉大的了,第一次穿就走了不少路,尤以從師大到耕莘文教院那段,我好想一脫了之,真是活受罪。
  在TL那兒玩到九點才回士林,聽音樂,聊天,一天便高高興興地過去了。

01.02 (六) 陰雨
  今天幾個好朋友聚在一起,好開心,玉蘭、幸齡、美金、柯淑麗、我,齊聚一堂,大家快樂得簡直合不攏嘴。這晚她們建議學跳舞,我與淑麗便充當師傅,寢室內隨即鬧成一堆......

01.03 (日) 雨
  玉蘭、幸齡相繼走了,屋裡頓顯得冷清些,內心有點兒惆悵,唉! 年輕人,別傻吧,世間哪有不散的筵席呢?
  下午,美金與淑麗去看橄欖球比賽,我則到姑媽家,順便去看TL,他與林榮和住在一塊,提到林,真令人啼笑皆非,簡直難得聽他說兩句話,難怪美金要說他很那個....,倒是TL還蠻風趣的,要非他在場,真會有悶死之虞,後來玩撲克牌,空氣才顯得輕鬆些。
  晚餐雖然吃得簡單,但因它是TL請我的,因此覺得其味自有不同。飯後,他送我回姑媽家,然後他再回其住處,望著他的背影,我有一點感觸,這些日子來,我試著去忘記他,可是直到如今,我才發覺我仍然像從前般珍視著與他共處的時光。

01.04 (一) 雨
  今天覺得很安逸,雖然懵懵懂懂的混過去了。

01.05 (二) 雨
  到研究所辦公室時,正遇上鄭老師,很不幸,他帶給了清容與我最令人傷心的消息,我們兩個的新聞英語期中考都不及格。完了,萬一期末考再考失敗的話,重修準有我的份,重修,多丟臉,也多對不住那些關懷我的人。重修,真不敢想像,那時候我該帶著面具去上課了。啊! 天! 不要,我不能丟這個臉,鄭老師要我們加油,對,加油,還有期末考呢,設法補救吧,唉! 我的英文,我學習能力差嗎? 不見得的,主要是我不用功,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我不夠用功,下定決心,從今以後非勤習不可。
  這晚翁又帶來了一些臭男生罵我們的話,說什麼我們這些女生可憐兮兮....去!誰要他們來可憐,他們也不想想自己,都是一些驢蛋。

01.06 (三) 陰雨
  班上要開舞會,全體女同學(原來十個,轉走一個剩九個)已決心整男生一頓,都要帶PARTNER(舞伴)去,我也決定請英子姊的朋友劉做我的舞伴,不過他不知能不能滕出時間來,要不能陪我去的話,我也不想去參加了。其實我這次參加舞會也只有一個意義,就是睹氣,存心氣氣那些驢蛋,看他們神什麼氣,他們真是越來越跩了,提起他們,無名火便往上冒,討厭。

01.07 (四) 陰雨
  去上了四堂江德成教授的英語課,覺得得到不少東西,以後我一定要常出席旁聽他的課,把英文學好一點,別太丟人了,只要我肯,相信一定不會令自己太失望,信心就是力量,加油吧!
  為了避免與那些鬼男生常有踫面的機會,我希望下學期開始不要住校,只要家裡一聲O.K.就行了,況且住在士林,除了交通比較不便外,並沒有什麼不好,但願能如願以償。

01.08 (五) 晴,冷
  劉哥哥的回信來了,我很高興,他都念念不忘姊姊,他希望英子陪他,然後他再為我找一個伴,據說是他親戚,反正都無所謂,只要大家都能玩得愉快就好了,而且能把那些男生氣扁!

01.09 (六) 晴
  上西洋通史時,老師說了一個笑話,其實也是事實,她說:「大學四年期間,一年級時,男女生之間處得很好,二年級時便大吵,三年級時不相理,四年級也就一聲BYE BYE ,天各一方了。」以後二年多我不知會怎麼樣,但至目前為止我們也跟這情形差不多了。哈! 今天男生來問我們要怎麼去,他們需不需要來接我們。謝他們的「好心」了,但沒這個必要,到時候他們就知道其中陰謀了。坐趙君豪教授的小轎車下山,也省下兩塊半車錢,最近沒包伙,算盤打得再精不過了。
  在士林下車,去找美金聊聊,我們談得好開心。之後,我又去看看美惠、TL,不過在TL處才待了五分鐘,便跑到女師去找堂妹秀玉,沒遇著,留了個字條便逕往中和找英子姊了,告訴她舞會的事,很愉快的聚晤一晚。

01.10 (日) 晴
  今天鄭老師請我們全班同學會餐,不得不一大早便從中和像趕市集般拚命趕回學校,因為與翁約好九點前到校佈置場地,結果我遲了半個鐘頭,然而這卻是以最快速度趕來的呢。我原負責插花,卻見不到花影盆影,只好作罷,害我白趕一趟。聚餐以自助餐方式,菜還蠻豐盛的,一直到兩點才結束。之後我又趕到中和找英子,結果撲了個空,後來還是七點鐘在冠生園聚會的,連同英子朋友劉等。
  男生會氣扁是意料中的事,這是我們參加舞會中最早結束的,九點半便曲終人散了。看情形,好戲還在後頭呢,雖然,我內心仍不免有點帳然,多方面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01.11 (一) 冷
  今天好冷,據說室外只有攝氏五度。
  情緒不佳,只因我想的事情太多,我的腦海似乎可以容納很多思想,事實上卻是一片空白,我很痛苦,這是人家所不能了解的,因為笑容時而會掛在我的臉上,誰知道,這笑裡含有多少辛酸的眼淚? 我真的痛苦,為什麼? 啊! 這是個難解的QUESTION MARK,我永遠也解不出......

01.12 (二) 冷
  今天上課前,班上男生在黑板上掛張自以為很得意的標語「毋忘在莒」,懶得理他們,好女才不與惡男鬥呢!
  翁寫了篇文章準備投稿去,是罵那些男生的,雖然寫得不夠技巧,不過罵得過癮,鬼男生活該(當然其中不乏順眼的啦,如何家駒、曾瑞慶、蔡恆隆....等)。

01.13 (三) 冷
  早上上心理學課時,蔡月輝被那一群瘋男生整哭了,不想下午就輪到我,潘拿十塊錢所謂「宵夜費」要我代表接受(理由是我邀請的人最多),每人一塊錢,我當場便把它撕了,哼! 他們以為我又會像蔡一樣哭一頓,讓他們看了開心,我可不像他們想像的那般軟弱可欺,他們太天真也太幼稚了......雖然,我心裡也實在很不舒服,想到他們那惡劣的行止,我心裡感到悲憤不已,真希望世界末日來臨,唉! 不,不該如此消極,何必?

[註] 當年太無知,不知道毀損鈔票是犯法行為,只覺得受到侮辱便未加思索把那張十元券給撕了。

01.14 (四) 晴
  久已慕名的「亂世佳人」這部電影終於再度上演了,我當然不能再度錯過這個欣賞的機會,剛好今天又沒課,便與麗寧、翁等「遠征」台北新南陽戲院一飽眼福。

01.15 (五) 雨
  那群瘋男生似乎氣還未消,竟編了幾支歌來罵我們,那歌詞不入流得真難以聽聞,簡直不敢相信那是大學生唱得出口的,唉! 我不忍用更惡毒的話來說他們了,我希望我這本寶貝日記能多記些美好的事情。總之,一切都免談了,原諒他們的無知吧,這以後也休想和好了,我們已說定,絕不妥協,讓他們去鬧吧。
  下午王祠祐來作「環球見聞」的演講,一講就講了三、四個鐘頭,真偉大,也難怪他能環球一週,能像他如此這般見多識廣也不枉度過這一生了。

01.16 (六) 陰冷
  教室內的氣氛似已較緩和了些,黃色歌曲(是名符其實的黃色,因為是由黃梅調改編的)絕跡了,雖然如此,誰也沒理誰,男女同學之間形同陌路,連最起碼的同窗之誼也完了,這就是今日的大學生活,多采多姿? 的確夠多采的了。這齣活劇總算鬧完,男生(當然指的那幾個「代表」)說得好聽,下學期開學才要開始跟女生說話,呵,好像跟他們說話是多麼光榮一樣,算了吧。
  今晚全寢室列席陽明戲院,看「圓桌武士」,我是慕勞伯泰勒的大名去的,好欣賞他,「茶花女」中的他,實在是天下一級棒的,我對影星向不甚感興趣,但他在我心目中卻佔有特殊地位,揚琳也一樣喜歡他。

01.17 (日) 晴
  今天上陽明山郵局領錢,在車上意外的遇到一個小學同學張天鵬,他是服兵役來的,我只禮貌的與他點點頭打打招呼而已,在家鄉我們就很少來往的。天氣很好,真想到附近山谷散散步,但一個人不太好,麗寧她們又看電影去了,否則結伴走走是相當有意思的,因為在山上難得有這樣好的天氣。這個禮拜將是本學期最忙碌的一個星期,星期三要繳新聞文學及中國近代史的讀書報告,星期五一篇民法報告,讀者投書及一周隨筆各一篇,還得考政治學....唉!想起來就頭痛,今晚為了要趕完報業史的報告還到凌晨二點才睡呢,啊! 讀書苦!

01.18 (一) 晴
  提到新聞英語就心寒,儘管最近我對它也下了一點工夫,但進步似乎有限,唉!

01.19 (二) 晴
  趕作業,趕! 趕! 趕! 像趕鴨子般的,真可笑,也真可憐。

01.20 (三) 晴
  一天,就要在「無所為」中逝去了,我又可憐的將「有所為」寄託在明天了。

01.21 (四) 晴
  明天考政治學,以前一遍也沒看過,今晚又得開夜車了。揚琳寫的一篇罵男生的文章「男女有別」刊登在中華日報上,這下男生有得瞧了。

01.22 (五) 晴
  最近寢室裡分成了兩派,揚琳與高富美一派,清容、碧英、麗寧、銘秀與「我」一派,兩派之間,貌和心不和,卻又時而鬥嘴,氣氛有時很壞,尤其為功課更是競爭得厲害。其實,我覺得這實在很好笑,我倒不很在乎這些,年輕人比較小氣,現在鬥鬥,待年老後就會發覺當年自己是多麼可愛又小氣了。政治學雖然每題都寫了,可是寫的東西缺乏內容,又有何用,以後真是要好好用功才行,別再自以為瀟灑了,很快的,學生時代就會輕輕逝去,四年畢業了,帶著空空的腦袋去領張文憑,未免太划不來了。

01.23 (六) 晴
  一個令人興奮的消息 -- 本校改制,已為中國文化大學了,太好了,其實想想,學院、大學還不是一樣,但感覺就有點不同,「大學」的名義聽來比較舒服些。
  今天是一二三自由日,也是徐郎雄的生日,我已託楊美惠替我拍一份賀電給他,但是是匿名的,我不希望他知道是我拍去的,只要默默的祝福他,一份珍貴的純潔的友誼,我願保有它,但也只要默默地。
  也不知為什麼這樣高興,張、陸、翁、我四人跑到山仔后大吃一頓,把肚子都吃撐了,真是的。

01.24 (日) 陰
  今天過得完全像個記者的生活,一早起來便趕寫一篇讀者呼聲,寫好了,稍稍整理一下東西便又趕往台北採訪,對象是新生報副總編輯張明女士,她的塊頭雖不大,但精明能幹令人看了會生一種敬而生畏的感覺,我感到有點不好意思,因為我覺得我發問的問題有點幼稚,且事先對她一點不了解,所以我們談話之間,似乎顯得很陌生,我不敢說這次採訪是成功的,雖則她啟示了我不少。
  從新生報出來,已快十二點,我只好到姑媽家去寫稿子,因為這些都得今天繳給鄭老師,「欠賬」其實很不好,總覺得有件東西梗在心頭而覺得不舒服,所以下午四點多當我把稿子趕完交去給鄭老師時,就覺得輕鬆了許多。以後最好作業能按時交,否則「趕」的東西總不會有什麼好的成績的。當我到中央日報交稿給鄭老師時,我們談了一會,他氣色不好,想是為徐助教誤發那則新聞(蔣夫人將訪美)而氣悶,那件事的嚴重性很大,要追究起來,可能鄭老師也有點責任,不過輕一點而已。這學期來,鄭老師對我的印象好像還不錯,雖然,他有些理念我還不太能接受,但畢竟他有不少地方是值得年輕人效法的。

01.25 (一) 陰
  普通溫書假都有兩三天的,這次卻僅有今天一天,明天便開始筆戰了,我真不敢想像我會得個什麼成績。每逢考試,我心就埋怨自己何以不平常就好好用功,免得臨時抱佛腳,又是開夜車開早車的,但想、埋怨又有什麼用處呢? 唉! 真見鬼。

01.26 (二) 陰
  今天考社會學與心理學,考完就算,我一定不再去想它,反正好壞已「命中註定」,暫且就這麼以為吧。廢話少說,趕快準備明天的西洋通史與新聞英語,都是很吃力的課程呢。

01.27 (三) 陰
  考完試回來,即接到振德弟的姊姊愛慧的限時信,我不禁會心的微笑了,他們是多麼可愛啊! 每次的來信都如此地誠懇邀我到他們斗六的家玩,真是一種幸會,遇到一個這般可愛的乾弟弟,我一定要珍惜這份乾親,他們一家都對我太好了。

01.28 (四) 晴
  連續四天的考試,不知折磨死了我體內多少的細胞,現在,非常時期總算度過了,換來的是一身的疲憊,真是不堪回首的四天,還是別想它了吧,希望以後別再重蹈覆轍。
  考完試後,學校頓成一片冷清,同學們都回家過年去了,我想從陽明山上帶點土產回去,如櫻花橘子之類的,但橘子太重,徒增我的負擔,因此我打消了這個意念,不過櫻花倒是去「偷」採了幾枝,說來真是本校學生的不該,整個花園的櫻花幾被同學們「淘」完了,人謂華岡有「淘金之地」,對膽子大些的同學來說,此言不虛也,因為橘園、花園在學校附近比比皆是,誘惑力相當大,不過我可未做過這種偷橘的勾當,所以偷花是因為無從找花主人買去(乃屬公園),且人家也不見得要賣哩,得了,別為自己辯護了吧。

01.30 (六) 晴
  一覺醒來已經六點多,我的天! 我的團體乘車證完了,白費了,五點半開的火車,我卻睡得像死豬一般而錯過了班車,完了,一切都完了,真氣死我了,都是這幾天開夜車沒睡好的關係,以致誤了時。啊! 怪誰去呢? 我的腦子真要炸開了,兵荒馬亂的,我一個人怎麼擠回去哪,真想大哭一場,但哭又有屁用,笑嗎? 笑得出來才見鬼。唉! 我內心有多疼就有多疼,看! 一百塊不是白花的嗎? 真是倒透了霉。(結果也只好決定坐平快的了,幸經一位好心的人幫我搶了個位子。)回到家裡已經七點多。今天唯一值得我開心的事是在往旗山的巴士上遇到了高中同學莊仁雄,還是他先向我打招呼的,要不然我一時也認不出是他,我們愉快地敘著別後,我鼓勵他準備東山再起,今年再考一次大學,願上帝保佑他。

01.31 (日) 晴
  回家後第一個感覺就是父親那緊繃的臉給我的畏懼感,雖年關逼近,家裡的氣氛仍摻雜著些許火藥味,真是掃興。
  何太太從美國寄來的包裹已抵達旗山郵局,我按著通知去領,誰知那執事的傢伙竟沒有上班,害「阿拉」白跑一趟。
  二哥一家子回來了,一進門便責怪我不順途到他那兒去,早料到有這麼一招,誰不知有好差事要我做,二哥說要我幫忙提一隻大火雞呢。哈! 還好我是直線式回家的,其實我自己的行李已夠我拎的了。

02.01 (一) 晴
  正當好夢方酣之際,卻一把被父親「抓」起來拜「天公」,真沒辦法。天知道我的眼睛是多麼需要休息啊,在前幾天連續的疲勞轟炸以後......
  總算把那個包裹領回來了,是一小包縫製衣服的紙型,對我而言雖然用場不大,我仍感謝何太太,她並沒有忘了我,也算不錯了。中午睡了一覺,很舒服,醒來後,我到田裡去巡視一番,二哥說我是去找靈感的,結果我知道我只頂了個空腦袋回來。
  偷看了一下大姊的私人信札,我更加敬愛她了,她現在正回新埔老家去過年,我回家時她已經北上了。
  聽母親說,前幾天那筆匯給我的款子是大哥幫人插秧賺來的錢,我內心非常感動,大哥對我太好了,將來我要報答的除了父母外,第一個便是他。啊! 我最最親愛的大哥!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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