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六月作品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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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日記] 第二部(8/11)

金 色 年 代


民國五十四年大二


04.20 (二) 陰
  心裡真是不舒服極了,同學問我煩些什麼,我卻答不出所以然來,我煩些什麼?上帝在懲罰我? 我做錯了什麼? ....啊! 我恨這世界,我對這世界也深深地感到不滿,啊! 這又是為什麼? 為什麼? WHY? THE WORLD FILL WITH COLD! IT WILL BE KILL ME. OH! NOBODY KNOWS THE TROUBLE I'VE HAD. I'M AFRAID. I SHALL LEAVE HERE FOR A UNKNOWN PLACE......
  今天上寫作課時,鄭貞銘宣佈我與黃仲正的「新聞改寫」這一作業是全班最好的,真沒想到,我也有這份光彩,那天我還是臨時趕出來的呢。

04.21 (三) 陰
  煩燥的心,使眼前的一切均失去美感,我的感覺似已麻木,我覺得我就要突然離開這個世界的樣子,不再依戀什麼,什麼都不值得依戀,只有那縹渺虛無的世界才是一片樂土....哦! 我是在幻想嗎? 我....哭吧! 可憐的孩子,儘情地哭吧! 把內心的苦悶隨那滴溜的眼淚流出來吧! 哭盡妳心中的委屈吧! 是的,當妳想哭的時候就儘情地哭,這樣也許能快活點。為什麼我不能快活呢? 我也是人啊! 我要快樂,我不再煩惱,我能做到嗎? 我懷疑自己,可是不容懷疑了,否則我準要進瘋人院了,多可怕,哦! 不! 絕不! 我要抓牢快樂的影子,我得有這份信心!
  第二次欣賞「翠堤春曉」,一部偉大不可一世的音樂鉅片,說什麼我都不能失去再度欣賞它的機會,我醉心於那些扣人心絃的圓舞曲,「維也納森林的故事」、「當我們年輕時」、「藍色多瑙河」....真是餘音繞樑,三日(應該為三月或三年,我第一次欣賞這部片子是高二暑假在台北國際戲院,由楊美惠請客的)不絕於耳,不朽的名片,值得一看再看三看。音樂,這微妙的東西,人們不能沒有它,如果有一天失去它的存在,也就等於世界的末日了,我愛它,我歌頌它,我不能沒有它......

[註] 只記得年輕時心情常感鬱卒不快樂,情緒相當不穩定,重讀此篇日記,方知「病」態真的有點嚴重,如是發生在今天,經濟許可則應去看看醫生,憂鬱症(或燥鬱症)如果自省能力不足,會令患者做出自戕的傻事,想到當年幾乎情緒失控又自覺無助的情況下,尚能藉文字、音樂來調適自己而支持下來真是件幸事。

04.22 (四) 晴
  今天,心境又開朗了些,前兩日那可怖的陰霾逐漸消失了,可是心裡還是有些煩,是一種淡淡的愁,只是淡淡的......
  今晚有名家至本校鋼琴演奏,但卻得開班會,只得乖乖的坐下冷板凳,等會開完,趕去聽了一點,奏的很多是中國小調,有種親切感,博得不少掌聲。

04.23 (五) 晴
  張明(台灣新生報副總編輯)來為我們系專題演講,今天最仔細聽講了,因為我得記錄,忙壞了我的「玉手」。其實她講的東西完全跟上次我去採訪她時講的一模一樣,只是多了幾個實例而已。可惜上次整理好的那篇稿子不在我這裡,交給鄭老師了,要不然,我想真可以照那篇抄一遍,然後再加上那幾個例子,就省事了。寒假作業 -- 訪問周宏濤(財政廳長),今晚才打電話去約,真是油條到家了。他目前還沒有空,叫我下星期四再打個電話跟他聯絡,聽他的語氣,似乎還不會太「兇」,但願如此吧。

04.24 (六) 晴
  為了謄張明演講的記錄,趕得我好苦,我發覺這種稿並不會比自己絞腦汁寫的好寫到哪裡,老實說,不是為幾個子兒的稿費,我真不願去寫它,當然我這種念頭是很糟糕的,事實上我們這一堆「編委」又哪個不是為稿費而採訪寫稿的呢? 為寫作而寫作目前還談不上,以後再說吧。
  與張明約好明天上午十點半,把稿子拿去給她過目,因此今晚必得把稿子寫好才能去拜見周公哩。
  我已答應讓R 明天下午到學校來,但不是我一個陪他,一起玩的可能有麗寧、陸、翁等,另外就是揚琳與她那「痴心郎」蔡,有了這些人,我想我可能玩得自在愉快些,這是真話。

04.25 (日) 晴
  把稿子送給張明看了一下,十一點左右我便由新生報出來,在17路車上看到余秀英,惜時間不允許,只打了個招呼就分手了。余這人是個很友善而熱情洋溢的女孩子。
  心情老是存有一份緊張,有時更可笑的竟心跳不止,像十五個吊桶般七上八下,見鬼了,只為了R 要來,便心煩、緊張,何苦呢,真是大可不必。他準時到達,還好,要不然可逾時不候了,這是跟他講明的。一起上陽明山公園的有麗寧、雪玉,另外就是揚琳他們,玩到下午四點多,再回到山仔后,喝了一點冷飲,R 才回校去。
  同學都一致讚美R ,包括長相、言行舉止等,要我好好把握住。可是儘管她們這麼說,我就是發不出一份熱烈的心情。我也知道他各方面都還不錯,他某些方面或許有不及我之處,實在沒什麼好挑剔的,但感情的事,往往超乎一切,有時,它令人盲目,有時,卻又柔弱地被理智來戰勝。我不知道我是被感情蒙蔽呢? 還是被理智佔了優勢,我的確不懂,當初我確切然有一段時期想與他建立深交,可是那段時期過後,我又戰慄了,他對我好一分,我退縮一分,這又是為什麼? 我心理有毛病嗎? 唉! 把握住? 我何嘗不願好好把握住一份可靠的感情? 但目前,照我這般心情,若對同學點頭示意:「我會好好把握住」,我答的就未免勉強了一點,而這事卻是千萬勉強不得的。所以我能給她們唯一的答覆就是:「目前讓我們淡淡地維持下去吧,讓我的心漸漸穩定下來,期待著那天真的來臨了,我再說聲我會好好地把握住,我想這樣對彼此都有益......」
  翁、陸兩個小子搞鬼去了,事先不跟我說,竟撒了一大堆的謊來瞞我,當然我也不好責怪她們,她們亦是居心良苦的,怕的是事前告訴我不能陪我去時,我會發出一封拒絕令阻止R 來,她們說的也是有點兒道理,我也許一時欠考慮就會做出這種絕事來的。
  寧的希望破滅後,傷心得令我們難受,一個難得的善良的女孩子,我們卻無能助她一臂之力,唉! 世間不公平的事可真多呀......明天考護理,我一個字也沒看,幸而明早尚有兩節課可以準備,反正護理也沒什麼,兩個鐘頭的準備想是夠的。

[註] 這裡寫到關於麗寧的「希望」究為何事已難「查考」,麗寧畢業後在台灣做了幾年事,與同學楊銓結褵為夫妻後移民美國,如今僅偶有連絡。

04.26 (一) 晴
  每逢考試,就覺得讀書是件苦事,無怪乎學生最不愛考試了。不過我記得中學時代我並不怕考試的,有時候還蠻喜歡的呢,記得謝復興就曾拿這個揶揄過我。哦,提到他,我不免又想起一段往事,不知他現在是在天之涯? 抑是海之角? 我跟寧說過,我失去一次機會,他較哪個男孩子(除蕭之外)都對我好,而且我對他也並無惡感,可是我那莫名其妙的態度(可說是矜持吧,當時也太年輕了)終於把我們隔遠了距離,他說畢業後要到國外走走,不知現在他出國了沒有,或者還留在台北? 反正不管他在哪裡,我們的心靈必竟已相去甚遠了,我祝福他,像祝福我自己一樣。
  總算把張明那篇記錄謄好交差了,據編輯潘先生說王成椿教授在美國之音發表的那篇演講稿已經用上了,我心裡好像放下一塊石頭,很高興,馬上給王教授打了個電話,他直謝我,並關照我要常到他家去玩,他真是個親切的教授。
  突然想給美金寫封信,這傢伙,每次去找她,她不在不算,竟連封道歉書也不修來,這封信有些地方我挖苦了她一頓,很不應該,可是我內心真有點氣她呢。施來信,很誠懇地希望與我建立永恆的筆友。目前我還沒有什麼打算,老實說他雖念台大,可並不傑出,字不好,文也不出色,我懷疑這樣交下去是不是有益處,會不會只是浪費筆墨郵票而已?

04.27 (二) 陰
  上社會學時我偷偷地在寫一篇文章,只寫了一點,主題放在我受新聞教育的經過,決定最近幾天內把它完成。最近我突然對寫作大感興趣,有很多題材可寫,只是不知如何下筆才好。有一篇我是一定要寫的,即祝福一個人的,那個人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但卻有一顆善良愉快的心,就是每天在餐廳收餐盤的廚子。每天,他以優美扣人心弦的音樂(播收音機)來陶冶用膳者的心情,多少個屬於灰色的日子,在這種情形下被美化了,沖淡了抑鬱的氣氛,我在心靈的深處默默地祝福著那人,雖然我不認得他,連他的樣子都很陌生,因此我想寫一篇這類祝福的文章,報答他那顆願與人分享快樂的善良的心。

[註] 後來得知這位廚子姓凌,大家稱他凌師傅,漸漸的我與他熟稔起來,有時我們會到廚房跟他多要個饅頭充飢,我返南部過寒暑假時也曾託他代保管過行李,是位很照顧學生的老好人。

04.28 (三) 陰
  父親寄來了六百元,並告訴我他在楠梓買了塊地花了十一萬多....這以前大哥就已經寫信告訴我了,大哥還說那裡將來發展為都市有望呢。美金的回信可真快,三大張,好高興,誰知看到後來竟都是一些教訓的文字,被訓得好慘,說我擺臭架子,真是冤天下之大枉。美英為我的遲回信而生氣,為什麼她還不見諒呢,我不是已告知她原委了嗎? 唉! 難呀。高富美透露一項難以令人相信的消息,說班上有位男同學對我「有意思」,那人我從來都難得跟他說句話的,他也未有過任何表示,怎麼可能呢? 真可笑,算了,既然不可能就別想它了吧,為那勞神才是一種浪費呢,大可不必。

04.29 (四) 雨
  利用上午沒課的時間,完成了「我受新聞教育」這篇文章,看起來前面還可以,結尾太差,但我不知要怎麼寫好它,為此我也絞了不少腦汁了,但還是草草把它結束了。
  R 竟寫了封有點露骨的信來,什麼「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男人就是這個樣子,只要女孩子稍稍對他好一分,他就會以為你對他好十分,真是的,那天陽明山之遊,他說我顯然比他更快樂。唉! 我如果真有那份心情,我也不會找陪客了。完了,他是把感情放下去了,我該採取什麼樣的態度呢?
  今晚系上辦的慶生晚會改在學校關梅堂舉行,原來是決定在山仔后舉行舞會的,學校方面好像知道這件事,不太方便,因此變換了形式,我寧願如此,同樂一下就得了,還跳什麼舞? ....有一個節目是由男生逗女生笑的,逗我的是劉尚信(一個轉系生,不大愛理人的),他使不出什麼絕招,我其實看到他那樣子早在心裡笑個不停了,不過我強咬住嘴唇才沒有笑出來,後來他一急竟說道:「劉姊姊,請笑一笑。」啊! 乖弟弟! 但我仍舊沒有笑,勿寧說笑在心裡吧。他沒辦法而告退,便有不少男同學起哄叫XX(即高富美說對我「有意思」的那位)來逗我,由此證明高所說的是真有那一回事,算了,我才沒有興趣呢。
  翁今晚的行動簡直把我嚇昏了,半夜三更,她竟敢一個人跑到法美寺去,後來還是我、麗寧、雪玉及徐桂生去把她找回來的,要不然....我真不敢再想下去,可能失去她也說不定呢。這傻瓜,竟如此想不開,陳等也太那個了,說話太欠考慮,雖然說者無意,但聽者有心啊!

[註] 似乎每個女生都有一份心事,想不開的不只是我一個人呢。翁是養女,養母很愛她,但也給她許多壓力,特別是在交友方面。這回她想不開為哪椿也是無從查考了。翁具有廣告長才,曾自己辦過雜誌,今移居加拿大。

04.30 (五) 陰冷
  唐浩然先生給麗寧來信說我投給中華日報的那篇文章「我得了獎學金」本星期日就要刊登了(唐先生是麗寧的親戚),我,我真是高興極了,高興得有點醉,有點茫然。這雖不是第一次,可是這種興奮並不見得在第一次,或第二、三....次才有,它是緊跟在每次文章被發表時而來的。後天,那該是一個多麼令人欣悅的日子,我將以最愉快的心情期待著「拜讀」自己的「大作」....唉! 雖是有點大驚小怪的意味,可就是有種興奮過頭的感覺。
  今晚為抄心理學筆記直寫到翌晨三點多,一面寫一面與周銘秀聊天,她雖然看來迷迷糊糊的,可是心裡的主見可不少,她是個極為爽直的女孩子,可取的地方待妳去慢慢發掘。她是個可愛的女孩,但我對她仍不夠了解,因此也不予太多的置評。

[註] 銘秀外號「小迷糊」,她是小處迷糊,大處精明能幹的女強人,今身居影視製作人,製作了不少名噪一時的電視節目,真是不能「小」看她。我與銘秀後來也以「老的」(老伴)互稱,至今依然,在大學總共結了兩個「老伴」,另一位即建築系的智美。

05.01 (六) 陰
  美金來了一道「聖旨」,命我今晚下山去陪她,她們考完試了,同室的同學都回家去了,剩下她孤家寡人一個,說是很寂寞,希望我能撥冗陪她一晚。我不忍拂其意,只有捨命陪淑女了。

05.02 (日) 雨
  大概是前夜沒睡好吧,昨晚與美金談呀談的,不覺間就睡著了,那時好像才九點哩,結果直睡到今晨八點多,睡得可真舒服。如每天都能像這樣大睡一把,想第八寢室「胖胖會」會長得由我擔當了,現任會長是高富美,麗寧竟然是副會長。嘻!寢室裡一天到晚在鬧這些活劇,住校是很有意思,只要同學間和樂相處,不丟東西(這點最討厭也是最麻煩的,往往弄得雞犬不寧,不勝其擾,幸好最近這種現象已不多見),我真願一直住校,當然下學年我還希望住校,但到時再說吧,希望僅是希望,往往事實又是另一回事。啊! 怎麼一扯竟扯到這裡來了? 真會扯....上午的時間,並沒做些什麼,幫美金理一下頭髮,聊聊天。對了,我們談到徐郎雄,想起他,內心就不免一縷愧疚,他現在一定變得更孤獨了,已經有一年之久沒給他寫過信了,對他那封含意深遠的信函(去年五月底收到的)我竟沒回他半紙隻字。唉! 也不知是為什麼....今與美金談起他,更增加一分內心的愧疚,他現在怎樣了? 重考之心還像他信裡提到的堅定嗎? ....我們都很關心他,只因我們之間的友誼是如此地純真,我與美金各寫了封信給他,並祝福他。
  美金要到台北買皮鞋,由於錢不及從郵局領出,她說先向她表弟去拿,於是先到TL處,本來當美金提議去找他時,我便馬上表示反對,後來為了錢的問題,只好去一趟。結果,很不幸的,我們是氣咻咻的出來的,我是發誓往後再也不願見他了,美金一氣之下也把一百元退還他了,她說回來後一定要寫封信罵他。我真沒想到昔日我認為是最純真的男孩子,如今變成一個目中無人、傲氣十足的男孩子,以「台大」的招牌睥視非台大的學生。他說我是什麼「舞場聖手」,參加幾次社交活動(其實就是班上的舞會罷了)就成了「舞場聖手」,他也太抬舉我了。很氣人,從今起,算是跟他絕交了。還在「氣」時,美金說別想它了,我們逛街逛得快快樂樂,再去想此事就未免太煞風景了。對! 為什麼要因為他而掃興呢,不值得的。
  今天該是最令我欣慰的時光了,我那篇「我得了獎學金」以不小的篇幅登在華副「青年天地」的首要地位上,實在太令人興奮了。我在巴士售票亭買了兩份,一份送給美金,一份自己保存。美金嚐過投稿被刊出的滋味,因此她也為我興奮不已。「文章是自己的好」,確有這種感覺,我自己已不知「拜讀」了多少次,越看心裡越高興,同學都讚美我寫得好,大概是些恭維話語罷了。事實上,高興是值得高興,不過可別太得意了,應該更努力去寫,寫的文章要有份量,要有內容,非只以能發表為滿足。「一個真正的作家,發表並不是他最終的目的,上智爭歷史,中智爭讀者,下智爭發表,一個能夠發表作品,就洋洋自得的作者,是未足與論的,即算能夠發表,擁有讀者,仍然不能算是成功。唯有日新又新,發掘題材,創造技巧,爭取歷史地位,才是作者終極的目標。」(錄自今天華副藝文廣場)直到今天,我還是下智作者,除了在「中國一周」寫的那篇專訪「心理與身體的健全」曾接到兩位讀者的來信外(有一個寫得莫名其妙,意即在影射他,但大體都不知所云; 另一位則讚美不止,譽我這篇為所有專訪文章中九篇之冠),就從未接過其他讀者的信,可見我的文章是不夠引人的,我得努力去做個中智甚至上智作者,雖然那希望是那樣地渺茫,但這是「不能」還是「不為」呢? 不管怎樣,我應該有信心,信心即是力量。

05.03 (一) 晴,冷
  本學期來第一次舉行週會(全體學生),原也沒有什麼好記的,但一想到那些男生所表現的態度我就大不以為然了。每當教官或者就說較「沒什麼」的吧上台,底下就一片噓聲,聽到那些噓聲就覺得噁心,受什麼大學教育,那樣不尊重人,一點大學生的風度都沒有,真是悲哀。
  施來信說如果他願意到本校一遊,我願不願當他的嚮導? 很難說,但至少目前我不會給他肯定的答覆,他太狂了,雖然他一片誠心,表面如此,誰知他暗地裡安個什麼心眼兒。事實上,我是真不想給他寫信了,覺得這樣交往下去是在浪費時間罷了。

05.04 (二) 晴
  很「難得」地,鄭老師今天的課不上,他是從來很少請假的哩,同學好像一聽到不用上他的課便甚高興,我自己都有那麼一點。其實最近上他的課很輕鬆,不再像以前那麼緊張了。現代的教育,已非往昔的教育,現在是越輕鬆的課程越受學生的歡迎,但如此這般輕鬆下去,究竟能學得什麼,是很值得懷疑的。今天收到振德弟及曹美英的來信,振德的文筆實在進步很多,苟為我這乾姊調教有方耶?

05.05 (三) 晴
  第一、二兩堂沒課,正好趁此時間趕寫那篇訪問稿(訪李荊蓀的),雖然直到第三堂上課鈴響了,我也只不過寫了一點,但必竟主題己抓住,所以我想今晚就能趕好交稿了。
  上完第一堂英文課時(下午),突然簡武雄來找我,說是鄭老師找我去採訪一電影明星,真不巧,如此我又得一堂英文不上了,老師不怪我才怪。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秦沛,就是我要採訪的對象,對他我是一點點認識都沒有(我甚少看國片),我當時心裡真是緊張萬分,我該問他什麼問題? 怎麼問才算技巧? 怎樣....我也不知我是怎麼撐下來的,只覺得昏昏沉沉的。他很會講話,但不見得跟記者合作,我想我是有點被他難倒的。啊! 不想多提了,事實上也許我並沒失敗,只是我心裡有種莫名其妙的難過的感覺罷了。
  一位小弟弟看了我登在華副的那篇文章後給我來信,他叫劉文宗,當然我很高興,一種難以文字表達的興奮......
  大哥要我寄回印章及身份證,說是何太太從美國寄來的小包已到達旗山郵局,唉!受之有愧。

05.06 (四) 晴
  明天考政治學,正準備時,接到R 的來信,使我心一直不能平靜下來,他要我表明態度,否則這樣下去等於浪費時間。我心裡好氣,可是我不得不抑制一下情緒,要不然明天的政治學准考不及格,難得林炳昌同學好心借給我筆記,我豈可虛擲時間? 然而,天曉得,我讀下去的究竟有多少?
  在法美寺呆了兩個鐘頭,這兩個鐘頭我得了多少東西,真可懷疑,唉! 遠山、藍天、白雲....我凝視它們許久許久,欲使心湖平靜下來,可是又如何呢?上帝,告訴我,該怎麼辦?

05.07 (五) 雨
  今天差點氣昏了頭,但我真不願再提它了,讓我這本日記減少一些「氣」氛吧。我託稱頭痛,沒去開編委會,倒是與銘秀淋雨散步去,回來後心裡舒服了些。

05.08 (六) 晴
  今晚以前,心情原還不錯,可是突然地,我想起了R 的事該怎麼處理時,我陷於極端矛盾中,我煩,我憂慮,我痛苦,我....我也在為感情的事而煩惱了,我真想對大地咆哮,吼一聲「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呢? 上帝,啟示我吧......文宗要我做他的拜姊,現在我是毫無心思去答覆他了,考完試再說吧。美金託一位同鄉帶給我一封信,裡邊有徐郎雄寫給美金與我的信,拜讀再三,深受感動。美金說:「我們不應該失去和他聯絡的機會」,的確如此。心裡真是不舒服極了。

05.09 (日) 晴
  才一張開眼睛,我又開始煩了,我何嘗不想裝個微笑愉快的臉面對著我周圍那些關心我的朋友,可是怎麼裝呢?
  在實驗花園呆了一個上午,讓周圍的一片綠,頭上的藍天、白雲來淨化我的心,把一切雜亂的頭緒拋諸腦後。我突發一種奇想 -- 抱獨身主義,從此不談兒女情,免得煩心。因這奇想,使我心湖平靜了不少....很想繼續在花園再呆個下午的,連午飯也不想吃了,可是想洗個手,不得不回到宿舍。但畢竟心境已平靜了許多,不像上午那幾乎活不下去的惡劣心情。啊! 我怎麼常常處在這種不安定的情況呢?

05.10 (一) 雨
  考完新聞英語,心裡非常不舒服,有幾個單字,如「特命全權大使」及「西班牙」,本來都寫對的,後來看了一下隔座的,結果越改越錯,也是罪有應得,活該! 真想大哭一場。郭雪玉找我一起去散步,也好,忘掉一切吧。誰知走到半途,卻被一陣莫名其妙的急雨攬住,好不容易等陣雨過去,走到山仔后,買好東西,又來了一陣更大的,久久不停,後來還是花了一塊半坐校車回來的,今天儘是遇到一些倒楣的事,唉!
  今晚的新聞編輯會還開得蠻愉快的,也沒有為什麼,就是有點興奮。七八四期「中國一周」有王成椿教授的大作一篇,我看了很替他高興,我要買一本送給他,想他也會很高興才對,上次打電話告訴他說預備登時,他就直謝我了呢。麗月要我將身體尺寸量好了寄給她,她才能幫我做睡衣,接到她的信,真如服了一劑爽心劑,她真是最可愛的朋友。
  施這傢伙最討厭了,他似乎除了寫些想跟我見面的文字外,就沒別的東西可寫了,無聊得很,算了,不想它了。

05.11 (二) 晴
  本要早點起來唸書的,可是這幾天一直都沒有好好睡過,精神大衰,所以當陸清容於五點多叫我起床時,我應了一聲,然後又多睡了一個小時。反正今天考的是編輯,也無從多準備,編輯最主要是經驗問題。誰知我抱得過份樂觀輕鬆的心情,結果就考得一蹋糊塗,鬧盡了笑話。唉! 劉教授看了一定要當笑枘談了,完蛋,我怎麼這麼差勁? 越想越覺得我不該讀新聞系,可是騎虎難下,也不可能轉系了。事實上這也只不過是一時的氣話而已,我可沒有轉系的念頭,因為我也搞不清楚我究竟讀何系比較合適,我覺得興趣廣泛的人也很傷腦筋,沒有專長,表面上好像樣樣通,事實上什麼也不通,悲哀。
  R 來信邀我們去參加他們的野餐,去不去等考完試再說吧。明天考心理學,接到他的信時,我心裡好怕,怕又是接到像上次那封一樣,還好這次平平淡淡的,目前我希望接到這樣的信,不會影嚮到我準備考試的心情。
  練完劍,我與麗寧去散了下步,今晚真是美極了。這是這本日記簿最後一頁了,讓我以最愉快的心來結束今天欲寫的心聲吧。

05.12 (三) 稍冷
  又換過一本新的日記本了,心裡有著某種異樣的興奮,從前年八月迄今,沒有一天被遺漏地寫下我的心語,兩本厚厚的日記本裡,蘊藏了多少我的感情、血淚、辛酸及甜蜜的往事? 懷念的日子已消逝,唯有從日記裡才能重溫舊夢了......心理學考得不很理想,本來嘛,臨時抱佛腳的,還能希冀考得多好,能派司過去已算是天佑了。
  上新聞英語時,我心裡好緊張,幸好教授一直都沒提到考試的事,這次期中考我自認雖考得不怎麼好,但也不很壞,但願我這學期能比上學期進步些,否則可怎麼好。當然,多用功是不可忘的,但問耕耘,不問收穫,切記!踢蹋舞我已經考過,算是了結了一椿心事,得了八十分,也算是不錯的了。
  秦沛的那篇稿子還沒有動筆寫,不知該如何下筆才好,這兩天必須交稿的,等明天再寫吧,反正明天都沒課,一天的時間足夠我寫了。給美金、玉蘭、麗月各寫了封信,我託麗月帶個信給他哥哥(英章)幫我找點寫社會學讀書報告的資料,他是台大社二的,想這問題不致令他難為的。

05.13 (四) 陰雨
  爬格子佔了今天生活的大部份,絞了半天的腦汁,總算把「秦沛」這篇訪問稿擠出來了,全文一千八百字,別看這麼短短的,可真不容易寫,這篇東西我自認寫得還好,不會顯得太沒內容或予人一種空洞的感覺。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觀感,也許太主觀了,相信仍有許多人懷著另一種觀點來批評它,不過這大可不必去管了,像季季,她向來不去計較外界的批評,多瀟洒!
  我及幾位室友已答應R 他們的邀請,星期日參加他們的野餐,給他回了封信,是一封簡單而沒有他種感情存在的信,他要我表明態度,我想這做法已很明顯地表明出來了,聰明的他,應該能夠會意吧? 如果他還不了解,我也難怪他,因為我連自己都不甚了解自己的感情呢。唉! 還是少談「感情」這字眼吧,它是製造煩惱的罪魅,當然,有時它也是甜蜜的泉源,因人而異,不能一概而論。
  二哥來信,謂小包已為我寄來了,可能明天即能收到,還寄來香蕉呢,可以飽啖一頓家鄉的土產了,很懷念那東西,這裡賣得貴死了,一斤要賣三塊多,三、四根就一斤,幾口就把它解決了,更何況它還不如家鄉的來得香甜呢。

05.14 (五) 陰
  很少像今天這樣注意聽政治學的課的,筆記全記下來了。這次期中考算是很僥倖地派司過去了,否則像我既無參考書又沒筆記可唸的,早該重修了。說來還真該感謝林炳昌同學呢,是他將筆記借給我看的,否則,可是僥倖不成了。
  何太太共寄來了四件衣服,一件洋裝(十足夏威夷之風味,得改改才好穿),兩件裙子,都很不錯,另一件就是連裙內衣了,是我最喜歡的一件,質料異常輕軟。啊!真不知要怎麼謝她的仁慈才好....香蕉是寄來了,但只能看不能吃,因為它們還是青的,如何燻熟還成問題呢,有點掃興,但不能怪大哥,因為如果寄熟的來,會爛成一堆,那才划不來呢。看了文枝的來信及其結婚照,內心有點難過,顯然她的婚姻並不甚美滿,雖然她並未曾照實說,她只把一切歸於命運,上帝,福佑她吧。

[註] (1) 香蕉通常都是表皮還青青的就採收,早年家庭都是把香蕉置於如甕之類的容器中加以覆蓋再點支香或放點「電土」加以燻熟,如今已有較科學的方法來處理。香蕉「在叢黃」亦無不可,風味更佳,但容易被盜食。
(2) 文枝的婚姻係奉父母(後母)之命,媒妁之言,後來才知其夫婿是失聰的人,文枝天性善良,是認命的女子。

05.15 (六) 陰
  頭昏腦脹,為的是考世界報業史,後面一部份筆記還缺呢,我覺得我是世上最懶的人了,平時就不肯花點時間去謄筆記,到了「非常時期」才急成一團。唉! 祇會窮嚷,最沒骨氣,最不中用了。
  原來預定考完報業史就下山找美金去的,那天給她寫了封信說我可能於今晚去看她,誰知被雪玉牢牢挽留住,要我陪陪她聊天。寢室同學都走光了,留下她一個人也著實太寂寞了點,所以嘛,美金那兒只好失約一次了。事實上也不能算失約,因為我只是跟她說「可能去」而已,當然這是好聽話,也許美金仍會大罵我一頓的。與雪玉暢談了一個晚上,一面嚼著五香豆乾,別有情趣。後來麗寧、銘秀也先後回來了,結果鬧到好晚才睡,本來還想好好地睡它一覺的。

05.16 (日) 雨
  可真會選日子,檢這麼個「好」天氣去郊遊野餐! 只差些兒就被淋成落湯雞了。天公實在不作美,偏偏今天來個傾盆大雨,是說答應R 他們一定去,又是「風雨無阻」,我們也就不好叫人失望了。
  但無論如何,這種天氣去郊遊是最煞風景的,我們都玩得不很開心,同學說我應該是「例外」,不會受天候影嚮才對。天曉得,我要有那份心情也不錯,就無須煩惱或猶豫了。唉! 我摸不透自己的心,也難怪別人不了解我了。六點多,我們直接從觀音山打道回台北,他要我留下來多玩一會,我沒答應,跟她們一道去逛街了。幾個野丫頭,直瘋到十一點多才回學校,疲倦死了。說它是難忘的一天嘛,確是難以忘懷,但我不覺得有什麼太值得依戀的,他要知道了一定很生氣,可是,又有什麼辦法,感情的事,唉!

05.17 (一) 微雨
  英章給我寄來社會學的資料了,那些資料都很不錯,費了他一個下午的時間,我由衷地感激他。
  劉文宗又來信提拜我做乾姊的事,我不應拂逆他那小心靈的願望。
  新聞英語教授又請假,他真是個大忙人,我老覺得他常常請假似的,不過他也很熱心地教導我們,這點是不可否認,只是我們程度太差了。晚上開完編委會,大家送鄭老師去山仔后搭車,先在一家冰果店聊聊天,座上還有好幾位轉系生,鄭老師特別欣賞他們,有些同學心裡不是滋味,妒忌,到底是人情之常,要兩邊都討好,似乎也不那麼容易呢。談話間,鄭老師說我文章寫得不錯,果然焉,那是值得欣慰的。

05.18 (二) 陰
  心裡好不舒服,我現在真不喜歡看到那幾個人,下學期不想住校了,實在忍受不了她們的脾氣,也許她們也看我不順眼,那好,就各走各的,互不相干。我一直期望著大家能處得融洽一點,誰知連這點小小的願望都不能遂願,鉤心鬥角之爭日熾,寢室充滿著火藥味,身歷其境就要窒息似的。罷了,最好以後獨來獨往,遠離是非。有時想,早點畢業算了,早日結束這「多采多姿」的大學生活,但靜心而論,所餘七百多個日子瞬即消逝,等它一過,又會懷念這些個「多采多姿」的日子了,人真是矛盾的動物啊!
  今晚有電影可欣賞,是一部很好的片子,「史家山」,以後如有機會,我還願意去看它一遍的。

05.19 (三) 晴
  著了什麼魔似的,上課都不用心聽講,老師講他的課,我就在底下胡思亂想著,無邊際地亂動腦筋,我自認不是個愛做白日夢的女孩子,可是怎麼常常不能專心聽課呢? 心理老師不知有沒有以其教學之經驗,對我這種心理分析一番? 事實上我這種現象似乎很普遍,有不少同學也都楞楞地坐在位子上發著呆,也都是心事重重的,唉! 這真是苦悶的一代呢。
  翁與麗寧下午逛街去了,黃昏時,我與雪玉、清容到山仔后散散步,順便打打牙祭,於是四、五個人又踫在一堆了。她們兩個從台北滿載而歸,麗寧買了兩塊布,一雙白皮鞋。翁則幫我們採購了牛油回來,準備養得胖胖的將來好配給到香港去。不過最近大概因期中考睡眠不足的關係,我瘦了一公斤,剩下不到四十六公斤,聽說是「標準」的,但無論如何,我不希望再瘦下去,保持現在這種體重就好了。
  上星期六沒如約去看美金,果然「觸怒」了她,來信把我「臭罵」一番,儘管如此,我仍很高興地「笑納」了。她的信很富幽默感,跟我常通信的朋友中,她、友佳及麗月的文筆堪稱夠份量,其他老實說都較沒什麼,尤其是那個筆友的,最枯燥乏味了,至今已有十多天了,我都懶得回信,最好他也不再來信了,那麼我發誓從此不再交筆友矣。這樣的筆談實在毫無益處,雖然他一直很滿意我的「文氣」,唯一不滿的就是我的遲回信。他為什麼不想想我之遲回信的原因何在? 本來他前面幾封信還寫得不錯,現在看來他好像「江郎才盡」了似的,真沒趣。有件令我欣慰的事,美金把「我得了獎學金」那篇文章介紹給卓幸男看(卓是我們高三時認識的,曾到三桃山郊遊過,另有林偉業等),他寫信給美金,據說對我的「大作」讚美一番,還叫林偉業找當天的報紙剪下來,何其榮幸啊,他現讀國防醫學院,已有兩年沒再見面了,我馬上回美金一封信,如果下週日沒特別事情,我請她及卓、林等上陽明山一遊,讓昔日三桃山的歡樂轉移到陽明山上......

05.20 (四) 晴
  今天,可說是最「忙」的一天,換言之,是最「用功」的一天,從早上到晚間,除了到樓下小吃部吃點東西外,便寸步不離二樓。明天的民法考試,可真要我的命呢。唉! 不提考試也罷,提起來,一個腦袋便有三千斤重般的大,所謂頭大也.....讀首詩調劑一下: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普希金作)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不要悲傷,不要心急
  陰鬱的日子須要鎮靜
  相信吧
  那愉快的日子即將來臨
  心永遠憧憬著未來
  現在卻常是陰沉
  一切都是瞬息
  一切都會過去
  而那過去了的
  就會變成親切的懷戀 。

05.21 (五) 晴
  昨晚兩點多被叫醒一次,結果看不了幾行書,又呼呼睡去。四點多再度被叫醒,這次再也不敢瀟洒再睡下去了,只好很「痛苦」地爬起來啃民法。民法考不理想是意中事,可是我好像不很在乎的樣子,別人家還以為我考得蠻不錯呢,天曉得,我是越來越油條樣了。
  很意外的,我去訪問王成椿教授寫的那篇稿子「原子能的和平用途」已刊登在七八六期的「中國一周」,好高興喲。
  黃昏時,與雪玉到山仔后逛逛,然後又逛到法美寺,坐在草地上溜覽著山底下士林、天母、台北市華燈初上的夜景,好美的畫境。我們直逍遙到夜幕完全低垂了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期中考結束了,今天必須好好地睡一覺補補精神了,願上帝賜我安眠。

05.22 (六) 晴
  原來今天要交一篇專訪的,但我把它賴到星期一再交,幸好鄭老師未加留難,本來嘛,昨天剛考完試,臨時哪裡去抓人來訪問?心理學考了七十九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張今天下午的作為有點奇怪,別人惹了她,連我跟她說話也愛理不理的,不理我也就罷了,她卻又故意跟別人有說有笑的,算了,我才不在乎呢,真是莫名其妙。去士林找美金,她未放學,便去找邱美聊聊天。最近因為寢室分成兩派的關係,使我們間似乎有了一段距離,我心裡覺得很難過,可是有誰了解呢? 今天的談話,完全失去往日那種自然和諧的味道,倒像是兩個對立集團的代表人在談判似的,可笑復可悲。唉! 常此以往,後果真是不堪設想,為什麼上天不助一臂之力使彼此的隔閡除去,誤解冰釋呢?
  婉拒了邱美留吃拜拜,見著了美金。我們隨意吃了點東西,然後去新南陽戲院趕一場電影。因為士林大拜拜的關係,交通阻塞,耽擱了不少時間,到台北花了近一個鐘頭,公車上又擠得像沙丁魚般,真是活受罪,早知如此就不來了。「十面埋伏擒姣龍」這部片子好是好,但不容易使人們立即接受,有些地方我看得糊裡糊塗的,美金似乎也沒看懂內容哩。

05.23 (日) 晴
  今天班上有好些同學要到碧潭遊玩,邀我一起去,我沒去,總覺得自己是不屬於他們那個圈子的,既然有了這種感覺,當然也不可能玩得盡興了,那又何必呢?美金送我到台北,然後她回士林老窩,我到中和找英子姊。我倆幾有兩個月不曾見面了,她還是老樣子,跟她在一起覺得非常快樂。下午我們到介壽堂看了場電影「戰地櫻花夢」,不是一部特別出色的片子,還可以看看就是了。看完電影,我們到西門町一帶逛了好久,把一雙玉腿也虐待夠了,好累。回校時,在車站遇到張、陸等,勉強擠個笑容與她們打個招呼,沒有多談。

05.24 (一) 晴
  那篇專訪今晨才著手去採寫,本來想去找朱老師的,後來她不在家,便去找葉于岡教授談談交友之道了。這次採訪我認為非常有意義,他讓我看了許多中國古代圖案,他是研究圖案的學者,講了幾個故事都很動人,這篇稿子我很快就把它完成了。新聞英語教授請假,又兩節課沒上,他真是夠忙的。翁請了不少同學到她家吃拜拜,另有副院長、教務長、教官、史先生等也被請來了,「陣容」異常強大。菜很豐盛,吃完拜拜,我們從三重以徒步方式走過中興大橋回台北,然後乘校車回學校。
  心裡好煩,又是什麼魔鬼在心裡作祟了,唉! 我應該學學海涅那幽靜的心靈才對:

  我的心,你不要憂悒
  把你的命運擔起
  冬天從這裡奪去的
  新春會交還給你
   有多少事物為你留存
  這世界還是多麼美麗
  凡是你所喜愛的
  我的心,你都可以去愛!

05.25 (二) 晴
  我在想,這世界上可還有比我更多愁善感的女孩子? 為什麼上帝要把我鑄成這種典型呢? 我常覺得自己是多麼地可憐、無助,魔鬼常以其猙獰之手來敲擊我的心扉,我怕,我退卻,但無援手,當退到懸崖邊時,我終因無助而跌進「愁苦」的深淵....我深以為自己是個不幸的時代女兒,是我虧負了上帝? 抑是上帝錯鑄成了一個我? 我是這世界上多餘的呢? 啊! 我懷疑人生的意義,生來為何呢? ....沒人能為我釋疑,我突然有個自私的想法,何不來個世界末日呢? 讓我歌一曲"THE END OF THE WORLD" 吧 --
  WHY DOES THE SUN GO ON SHINING?WHY DOES THE SEA RUSH TO SHORE? DON'T THEY KNOW IT'S THE END OF THE WORLD, CAUSE YOU DON'T LOVE ME ANY MORE. WHY DO THE BIRDS GO ON SINGING? WHY DO THE STARS GLOW ABOVE? DON'T THEY KNOW IT'S THE END OF THE WORLD. IT ENDED WHEN I LOST YOUR LOVE......其實,我沒有失去什麼「愛」,硬要談這方面的煩惱,倒是為不能接受他人的愛而煩,勉強自己去品嚐「被愛」的幸福也是一種不智之舉,啊! 這充滿苦惱的年華!
  今晚學校又演電影 -- 「肯搭基豪俠」,別人說沒什麼好看的,也許是欣賞的眼光不同,我倒覺得它很富有教育價值,比「史家山」不會遜色多少,演技都夠成熟的,劇情也動人,總之,不差就是了。
  說是這幾天要好好養神,天曉得,我似乎又在鬧失眠了,非得凌晨一兩點睡不著,唉! 我的思想也未免太「豐富」了......

05.26 (三) 雨
  雖然這幾天均睡眠不足,可是我起得卻蠻早的,今晨起床梳洗完畢,便獨個兒跑到教室去看書,可是只看了一下下,我便著手寫一篇文章「當我們同在一起」,寫到九點似乎才完成了二分之一或三分之一。我在想,這篇文章如若完成,一定是篇自以為的「傑作」,因為題材取得很新穎,哦! 先別自我標榜,也許真完成了投出去倒被拒之千里呢,自滿是失敗的前提,別忘了。
  準備創刊的「文化新聞」,訂閱卡已發下來,我們每位同學至少得推銷十五份。拉訂戶是最傷腦筋的差事,涎著臉說盡了好話才勉勉強強地拉到一兩戶,到底我的臉皮薄了點,被人家玩笑兩句便再也說不下去,看來只好對外發展才是辦法了。R 要我到北投一遊,我不想去,很奇怪,我對那地方沒好感。

05.27 (四) 晴
  監察院那位老讀者先生寫信給翁,請她及我今天下山,他要請我們吃飯,原來是約好上星期天的,因為翁有事,於是延到今天。不想昨天新聞英語教授突然來個「口諭」,今天三、四兩節補課,真是不巧,但這次我只能犧牲那兩節課去赴約,否則對那位老先生未免不好交待,他如此熱誠,實在不好推卻。這位老先生姓陳,六十幾歲,但看來還非常健壯,人很幽默有趣,與他處在一起,不會有什麼拘束。他說他喜歡與年輕人在一起,顯得活潑而有生氣,他年輕時是非常好動的,至今還是老樣子,在我們看來,他簡直是返老還童呢。今天他請我們到保齡球館吃西餐,用完餐到國際戲院看電影,片名是「莎瑪拉」,拉納透娜主演,演一個浪子回頭的故事,劇情至為感人。看完電影,他又帶我們到國際大舞廳去聽音樂,這是我第一次進這種場合,在這裡可以看到許多奇形怪狀的一面,開開眼界倒也不錯。我們一直坐著,我覺得看看人家跳舞比自己跳更有意思呢。
  晚餐是在小小狀元樓吃的,他說是請我們兩位新聞系的「小小狀元」吃他的家鄉菜的,他簡直把我們捧得太高了,真不好意思,自己並不如他所說的能幹,怎不叫人慚愧呢。
  七點多我們才返校,臨走,他還口口聲聲抱歉招待不週,他真是少見的這樣客氣的人,事實上,今天我們一共似乎花了他五、六百元呢,足見他有多慷慨了,只是老人家堅持如此,我們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今晚的編輯會我來不及參加了,鄭老師一定要氣昏頭了,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我又不能飛上去,當然這難成理由,但也只好準備挨罵了。

[註] 這位老讀者是在「中國一周」看到我寫的一篇專訪,而我專訪的對象是翁,老先生認為我們「合作」的那篇東西很有「份量」便寫信給翁,而有這段「奇緣」。

05.28 (五) 晴
  果然不出所料,鄭貞銘火大了,把一些開會缺席的同學都留下來,我是黑名單中的一個,被刮了一頓鬍子,不過我沒有覺得太難過就是了。雖然,以後還是乖乖的準時去開會,否則把他氣扁了(即使不是存心的)豈非罪大惡極? 老實說,他為了發展系務可是費了不少心力了,同學至少應該給予精神的支持才是,而況這還直接間接地關係到同學自己的前途呢。
  今晚陸等到台北看電影去,邀我同往,我無法答應,否則我只得勒緊腰帶了,後援未濟,還是認分點。於是我以漫步青山路來度過這美麗的華岡的黃昏,偕行的是雪玉,她跟我倒是蠻投緣的,她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05.29 (六) 晴
  很值得欣慰的是最近幾天都能早起到教室看書,如能持久,相信期末考就不必再挑燈夜戰了。
  本來系主任今天要到學校來的,後來因故不來,對我來說是不錯的消息,否則又要聽他講演半天了,不是他講得不好,只是我缺乏興趣罷了,這是很糟糕的一件事,但明知是缺點,卻改不過來,沒法度。
  心裡似乎悶得很,很想下山看電影去,但又捨不得花那兩趟車錢,只好罷了念頭。其實要非明天世新同學要來本校,我還是會溜下山的,好久沒去看楊美惠了,應該去看看她才對,但這星期不行了,下週再說吧。

05.30 (日) 晴
  世新同學竟然耍寶了,本來說好上午十點來的,結果到時一個也沒來,鄭老師一定氣昏了,那些寶也未免太會開玩笑了。下午的一批倒是來了,是世新夜間部的。我因心裡有點煩,對這次的校際活動也顯得意興闌珊的。
  我現在真是迷惑極了,真弄不清楚熟是熟非,說來也是舊事重提(上學期的事),班上那個說我曾「追」過他的XXX,透過琳傳話給我,否認他曾說過對我不利的字眼,他奇怪為什麼班上女同學唯獨我不與之講話,甚或連打個招呼也不肯....是的,半年來我不屑理會他是真的。如今,事情已過了,要嘛,他們自己去講個清楚,看究竟誰是說那種「無中生有」的話的人,反正對我來說那已不具意義了。
  今晚與雪玉在研究生餐廳把兩張小桌子拼在一起,便打起乒乓球來了,雖然場地甚不理想,但我們打得很起勁,把一些悶氣通通從心裡頭打出去,這倒是個很好的解悶運動呢。

05.31 (一) 晴
  「秦沛」那篇訪問稿經班上一位同學改了之後,完全失去本來風格,我心裡好氣,並未經我同意竟擅自改了許多地方,只是為了顧全他的自尊心,所以未予指責,不過以後我是不會讓同樣的情形再發生的,這次就算了,計較太多,彼此都顯得尷尬,把事情弄得更不好,所以還是少耍點性格吧,雖然,想起來還是挺生氣的。
  打了霍亂預防針,好難過,手都痠痛得舉不起來了,但如不打,聽說被查到要重重罰款呢,因此嘛,只好乖乖地捅一針了。

06.01 (二) 晴
  最近自己力行「早讀」計劃,成效似乎不錯,本月八日要考的西洋通史,份量甚重,目前我已看完了二分之一,屆時再復習一下,想必能應付自如了。
  接到R 的信,不用說又煩上心頭了,當然我了解他的心情,可是他未免操之過急點,我把這事訴之秀桂,她給我許多很理智的意見,勸我無須太急,並用這句話去向他說明白。現在我也想開了,畢竟感情的事勉強不得,一向我還寄望將來是否有可能真心「愛」他的一天,現在我不能再作此傻想頭了,他是個很不錯,值得愛的青年,不錯,只是我沒有福份來接受他的愛,這或也是命運註定好的,我祝福他能找到一個比我可取的女孩子,唉! 但願今後不再為感情的事煩惱,我已經夠受了,上帝,賜給我一顆平靜的心吧。

06.02 (三) 陰
  一個人說話,如措詞不當,便會傷害到對方,今天中午翁的談話未免太不得當了,她有時講話未經大腦,我聽了心裡又氣又難過,跑到教室哭了一場,當然,她是不知道的,她想她是無意的,而「無意」也往往最傷人。儘管她在某些方面對我很好,但我沒辦法不去在乎她那有意無意說出的刺耳話,我非聖賢,只記得人家的好處,要做到這種地步實在不簡單,唉!
  文宗寄了張照片來,乍看之下,我以為是個廿幾歲的年輕小伙子,還著西裝呢。事實上他才只有十幾歲,這小鬼,我不喜歡他急著擺出這付小大人的調調,一定說他一頓,別說我在擺起「姊姊」的威風了,要我做他的姊姊,他就非是一個品端的孩子不可。

06.03 (四) 晴
  為了是否要去看英子,考慮了大半天,最後終於決定不去了,今天本來要補新聞英語的,後來老師又取消補課,正好,如此可做整日之遊了。已有好多個星期沒到師大看姑媽(姑媽住師大旁),今天趁與邱美相約到台北看電影之便去了一下,她最近身體尚好,只是仍然愁容滿面,她很擔心孩子未來的教育問題,我拿一些話安慰她,並答應願以我的獎學金做為那最大的一個孩子的教育補助金(今年初中畢業,功課很好),我想若能如此做而對他的前途有裨益的話,那區區一千元送給他又算什麼呢?
  何先生(姑媽家的理髮師傅)答應為我推銷幾份「文化新聞」,真謝謝他。最近為了這件事簡直傷透了腦筋,寄出去拜託人家訂閱的訂閱卡至今一張也沒寄回,今晨才又跑到美金那裡催了一下,她也真是的,事情進行得如何也不告訴我一聲,還有其他人,越想越焦急。唉! 我這才體會到求人幫忙是多麼困難和痛苦的一件事啊!與邱美約好三點半在3 路車站見,我到時尚早,便在重慶南路溜躂了一下,在書攤上赫然見到最新一期的「中國一周」,封面照片就是丁肇中博士呢,這是我費盡多少心血撰寫出來的啊! 現在被當封面故事發表了,真令我興奮。這一期共有我三篇作品,另兩篇一是專訪,一是讀者呼聲(有時稿源不足,由我寫篇湊數)。
  有位男同學也特地趕下山來跟我們一道看電影(對邱有意思),看完電影還「陪」我們逛街,儼然有「尖頭鰻」(GENTLEMAN)之風,他要請我們客,我與邱美則堅持不接受,因為沒那種必要。
  今天也去看了一下美惠,本要她幫我做衣服的,後因她忙著唸書(大概準備考大學),也就不敢麻煩她了。

06.04 (五) 晴,晚雨
  昨天是最輕鬆的一天,今天的課卻又緊得有點透不過氣來,不過上午的兩門課我僅各上了一堂,其餘兩堂為系裡主編的壁報服務,要我畫刊頭,這責任可大呢,我已記不清有多久沒動過畫筆了,所以我僅答應打個草圖,至於著色這部份我不願負責,因為我覺得自己的能力畢竟是不足他們如此見重的。下午劉毅夫先生來演講,由於他的話我聽不太懂,所以聽得不很專心,其實他講得很幽默呢。
  系主任於第七、八兩節上山來與我們聚談,所談的不外乎是「文化新聞」的出刊種種,這可是系裡現今的首要大事了。
  今晚給R 寫封艾的美頓書,希望他當我是普通朋友看待,這是理智給予我最後的抉擇,感情終究是無法勉強的。唉! 為此我真不知花了多少精神去想了,如今作此抉擇,是對是錯,我自己也說不上來,但既己這麼做,就不要再去想它或反悔了,以後多花點精神在功課上吧。

06.05 (六) 陰雨
  雖然今天的課很輕鬆,有好多空暇,但都沒去踫書本,真不應該,不過補了兩天的日記。真笑話,日記竟有補寫的,這不成了寫回憶錄了嗎? 說是這樣說,有時一懶,或腦子空空的,當天就不想寫了,但為了不使有一天被遺漏掉,所以補寫日記也是常有的,寢室裡其他室友補寫日記風似乎還相當盛行哩。

06.06 (日) 陰雨
  西洋通史已看完一遍,但只看一遍是不夠的,可是今天一直都沒有什麼心情唸書,腦子一直顧念著許多事情,不能專心一致看書,效果怎會好呢? 然而我又能用什麼方法使我的腦子淨化呢? 唉! 我總是想得太多,太遠,何苦來哉? 別想了吧,改天再想好了,傻子,好好用功才是妳該做的。

06.07 (一) 陰
  我著實把文宗教訓了一頓,當然口氣一點也不兇,另方面並鼓勵他積極向上。他以前品行不太好(這是他自己說的,但他說在初三時已給一位教師勸化),是與他的家境甚有關係的(家裡的營業不很正派),我當然不能因此就鄙視他,如我能影嚮他從逆境中成長,我就應該為我有份能力而感到驕傲呢。
  滿以為我那封ULTIMATUM能令R淡下來的,誰知他仍然那個樣子,他對我好,我並非不知道,可是我怎麼說好呢? 這裡藍多爾夫說得好:「強迫之愛情永難久(FORCED LOVE DOES NOT LAST.)」,R是沒有強迫我,但我又怎能自欺欺人呢? 唉! 真夠煩的。美國那位毛太太來鴻,她說今年暑假(六月廿六日)還要到台灣來,希望我能留下來陪她幾個禮拜,我很高興,只是到時我是否能留下來呢? 很成問題,還是到時再說吧。
  下午有防空演習,跑到法美寺的相思林假裝躲了一陣子,幸好華岡特產 -- 大蚊子也躲空襲去了,沒有來威脅我們。
  今晚開完編委會,本要到圖書館看書(這學期似乎未坐過圖書館,費又白繳了),結果已座無虛席,便到日本研究所去看,這裡還算不錯,只有幾個人,非常安靜,十點多,把西洋通史全部復習過一次後才回宿舍。

06.08 (二) 晴
  今晨四點多很「痛苦」地爬起來,再把西洋通史復習一次。想來我花的心血是值得的,因為今天考試的結果,確實考得很不錯哩。社會學教授今天穿了一襲新衣服,很是有趣,他個子很矮小,同學都叫他「小老頭」,其實他長得還不錯,又很風趣,肚子裡的墨水也不少,我是敬佩他的。他說他在巴黎住十幾年,雖喝足了洋水,可是他很有國家觀念,今天聽他罵羅斯福出賣中國,罵得真過癮,學生也不再打瞌睡了。
  晚上學校演電影,「狼谷烽煙」,劇情還可以,只是小銀幕,看得真不過癮,時下小銀幕的電影是不太受歡迎了。
  R 又來信邀我本星期日往碧潭一遊,想來我給他的答覆仍然是個「不」字,實在不忍叫他失望,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多玩一次,便增多一份感情,我不願讓他越陷越深,越深便越不能自拔......
  為了推銷「文化新聞」這件事,我在新聞系真是越呆越沒趣了,到處踫壁,叫我如何不灰心? 請美金及崇漢代為推銷的幾份,全部空卡寄回,連他們自己都沒有能力訂一份,怎不令我失望傷心? 天啊! 叫我怎麼辦呢?儘管我心有多麼失望,我也只有隱藏起來,那能怪誰呢?(他們也的確夠窮的)啊!誰也不能怪,怪自己吧,欲哭無淚,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唉! 這種處境,叫我如何呆下去呢? 上帝,您不能助我一臂之力嗎?

06.09 (三) 晴
  最近花的郵票錢可真不少,我實在想儘量節省開支,可是這些卻都是不得不花的,像今天就一下寄了四、五封信,請他們這星期日到學校來玩(有大規模的遊園會),蓋人家寫信給我,我總不好意思置之不理啊。其中我最希望見到的是文枝,偏偏她離我千里之遙,現在我深深覺得,文枝的友誼最是可貴,與麗月給與我的無二。另外還有美金、美惠、幸齡的,都是應該緊緊抓住的珍貴友情,知己難逢,這幾位朋友都待我那麼好,今生我不應再感到遺憾才對。
  戲劇系今晚演出話劇「赤子心」,看完後,我覺得他們沒有白讀兩年的戲劇,或可謂頗有成績,因為各個角色都演得極出色,演員肯賣力,這是演出成功的主要原因,其中該推王心靜的演技最精湛了。

06.10 (四) 晴
  真氣人,接到二哥的來信,他說「文化新聞」至目前為止一份也未推銷出去,嗨,什麼玩意兒,可把我整慘了,不想了,討厭。今晚打個電話給中華日報詢問稿費的下落,已經都一個多月了,至今仍杳如黃鶴,聽負責人說稿費單今天才開出來,真巧! 這幾天荷包甚緊,再不把稿費寄來,我真要鬧經濟恐慌了。
  經濟系要舉辦舞會,邀請我去參加,我沒有給其肯定的答覆,似乎很久沒參加PARTY了,不甚感興趣是真的,另方面我還不確定星期六是否有時間,我想去看看英子,上星期該去因為考試而沒去成的。

06.11 (五) 晴
  荒廢了好幾天的早讀,實在沒辦法,近日都很晚才就寢,而我又沒有午睡的習慣,太早起來反影嚮一天的精神情緒,所以......今天的課是最枯燥乏味的,上也等於沒上,因為我根本沒仔細聽講,也因此才沒有打瞌睡的呢。我就看到好多同學都頻頻向書本點頭的,我想那兩位講師先生看了也無可奈何,只好張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下午邀何貽謀先生來演講,無疑的,我非其忠實聽眾(倒不是他講得不好),天氣非常悶熱,我簡直要熱昏頭了。「聽」完演講,又去聽女青年聯誼會舉行的演講比賽,一般說來,這次本校的代表表現不太理想,也許題目訂得太狹隘(如何發揚愛校運動)也有很大的關係。

06.12 (六) 陰雨
  今天穿了一襲新做的襯衫,花色還不錯,我很喜歡,所以穿在身上高興在心裡,就像小孩子一樣,童心未泯似的。
  一萬個沒想到,已寄出一個多月的稿子竟被退了回來,實在令人傷心,那編輯老爺也太那個了,既然不用就應該早點退回來,害我在那裡空歡喜一場,以為沒退稿準會被刊登出來的,嗨,真正豈有此理。可是,還是別怪人家吧,自己寫不好還怪誰呢?
  雨下得好大,幸好身邊有一把傘,本來不想帶的,但翁叫我還是帶了的好,她倒是有先見之明呢。今天上完報業史便與翁同乘教授車下山,車上只有寥寥教授數人,因此我們才得以搭個便車呢。
  今天下山的目的主要是去看看英子,經濟系的舞會便不去了。

06.13 (日) 晴雨不定
  本來,要不是雨下得那麼大,我是想趁此下山之便去看看孫常煒教授的,有一個專訪我想以他為訪問對象,後來看看外面那傾盆大雨,也就懶得去了。說起來我是不夠勤快的,將來「不幸」當記者時,勤快卻是不可少的條件呢。
  下午學校舉行遊園會,我寫信去邀幾位同學到華岡玩,結果只有蔡百合到了,這還是我中午到家專去把她請來的呢。也幸好只有她一個人,否則我真要破產了。最近老是花錢,花得我心疼疼的,但是我卻是誠心誠意請百合的,我有義務使她快樂地度過這半天,這是維繫朋友間感情的起碼道理,我怎能有所怠忽呢,如果她今天玩得不開心,那才是我最大的失敗呀......

06.14 (一)
  今天考護理,試題有兩種,說來我是很幸運的,兩次的考試剛好都拿到我比較拿手的試題,所以期中與期末兩次我都考得蠻好的。英語已停課了,本星期六期末考,得早點兒準備,否則臨時再胡啃一把那是沒用的,這學期非爭個較好的成績不可。
  今天鄭老師卅歲生日,同學為祝賀他,舉行了一小小的聚餐,他起來致詞時,似乎又受了極大的感動,我隱約看到他在拭淚。他自己也承認過他很易受感動,隨時會感動得流下淚來,這在男人中是不常見的。聚餐畢,他要我們每位同學起來說句話,我的口才不好,今天我站起來想了一下後說道:「願將來我過卅歲生日時,也有桃李滿室為我祝賀,對我唱HAPPY BIRTHDAY TO YOU.」語畢,竟然博得不少的掌聲,想想有點好笑,好像自己以後也會執教鞭似的。散會後,編輯組留下來實習,初嚐坐編輯檯的味道,給我一種新奇的感覺,雖然編出來的東西尚不夠水準,但卻多了一個經驗,經驗累積多了,將來做起來自然就順手了。
  編完我與小胖(高富美)等送邱美到山仔后坐車,回來後寫了幾封信,就寢時已是半夜兩點鐘了。

06.15 (二) 陰
  社會學的讀書報告發還,我竟然得個「C-」的成績,我內心難過死了,為什麼我的特別差勁呢? 難道我真寫得比別人差那麼許多? 我希望教授再看一次,事實上他似乎根本沒看,這點我實在很氣,難道我寫得少一點不問內容就能隨便給我一點成績就算了嗎? 心裡實在不舒服極了。
  這幾天雖然沒鬧什麼情緒,但有時仍然很沉悶,覺得自己什麼都不行,我真怕自己又會突然間自暴自棄起來,唯有抑制自己,培養信心,才是脫離苦境的捷徑。今晚繼續實習編輯,做起來感覺順手一點了。

06.16 (三) 陰雨
  今天很難得的睡了一場午覺,是這學期來第一次這樣享福的。說享福,也不見得,因為睡興還濃時,便被拖起來聽演講,有種輕飄飄的感覺,其實是頭昏。幸好潘先生(政大新聞系助教)講得還不錯,雖然,我仍哈欠連天,兩眼發澀。由此,我覺得睡午覺不見得是好習慣,有時還影嚮到晚上的正常睡眠,像今晚,直到好晚都還沒有睡意呢。
  利用空餘的時間,我看著畢珍寫的「奇珍集」,其文筆實在夠親切,平易近人,真喜歡它,尤其是作者那可愛的性格,更使我由衷的喜愛,他的作品脫俗超逸,沒有時下那俗不可耐,以及自以為很「現代化」的套式,看之令人發噁。總之,我很欣賞他的文氣,即文章的氣質,將來如有可能步入寫作之途,我也會以此風格為取向,當然,我這麼說並不表示我要跟在他的尾巴走,可能的話,還要超越他呢。

06.17 (四) 晴/ 雨
  中午躺在床上看「奇珍集」,其中有一篇「鉤與釣」,作者的文筆太生動了,看到其中一句時,我突地從心裡發出驚叫聲,把幾位睡午覺的同學都驚醒了,可見我是把自己全神都貫注在小說的意境裡,並似親眼見到作者釣到的不是一隻大黃鱔,而是一隻花蛇一樣。我生平最怕蛇,當看到「蛇」字時我於是驚叫起來,尤其這幾天常在路上看到活蛇死蛇,內心早充滿了恐懼感。我常想,蛇要是從這世上絕跡該多好!
  新近從美國得到新聞學碩士回國的徐紹銘,今晚來系上演講,他講得不錯,前半段較枯燥但富有學術價值,後半段較為輕鬆。一般說來,他還是較受歡迎的一位,聽說是本省人,可是看來不太像,他的國語講得可流利呢。德語學會今晚開會員大會,我也是會員之一,但與我聽演講的時間衝突,所以直到聽完演講才去與會,結果也沒幹什麼,去領了一包糖果點心便走了。那時正放映記錄片,太陳舊了,看不太清楚,與其浪費時間倒不如回寢室沖個澡好看點英文,這星期就要考了的。

06.18 (五) 晴
  如果明天真考英文的話,我是完了,因為這次的準備比起任何一次都不充分,考的東西又多,光那些名詞就夠瞧的,總有幾百個單字,如非平時就有所準備,實在太難了,幸好明天不考了,依學校規定的時間考,同學無不高呼「黃老師萬歲」,興奮的程度可看出我們都是一群不夠用功的學生,我也是其中一個,無限慚愧。
  黃昏時,與媼涼到附近散步,兩個情話綿綿,說個不休,我把心底的秘密全盤托出,這位哲學系最優秀又善解人意的女孩,我相信她絕對會為我保密,同時她也告訴我有關她的....。夜幕完全低垂了,我們才在相互祝福聲中,回到各自的寢室去,她可說是我大學裡所交到最好的朋友之一。
  文枝把「文化一周」的訂閱卡與錢同時用掛號信給我寄來了,我真不知要如何謝她呢......

06.19 (六) 雨
  心理學課不少同學犯了教授的忌諱 -- 代簽到,黑名單裡也有我,其實那有點冤枉,因為同學即使到了,因其懶惰而由同學代簽的情形很多,起初我也不知道這有什麼大不了的。結果,一聲旨令,凡是黑名單中有其大名在的同學,期末考扣十五分,嗚呼,我們女同學中只有一個倖免,慘哉! 這次期末考非得好好拚一下不可了。
  R 的回信來了,這將是我們間最後的一次聯繫,此事在他也許認為是意外,我呢?則早有心裡準備了。唯一令我感到遺憾的是他說我欺騙他,老天,我真欺騙他了嗎?不錯,我屢次藉口不去赴約,可是也由此可見我在精神上不想欺騙他,我為他著想,也為自己著想,他並不了解,而他說他了解我,他既了解我為什麼還要說我欺騙他呢? 我不懂,我會是個愛情的騙子嗎? 這該多麼可恨,可是我覺得我並沒欺騙他,我知道我喜歡過他,但我發現我並不愛他,「喜歡」與「愛」是有不同的,勉強在一起是不智的,也是因為如此我要早日表白心跡,以免越陷越深,可是他不了解我,唉! 但願他有一天會了解,也祝福他......
  心裡有了此一疙瘩,很不自在,必須往姊姊那兒去傾訴傾訴,她是會懂得的,會安慰我的。結果呢,到了中和,使我定心的非姊姊其人,而是一本厚厚的小說「黑牛與白蛇」(楊念慈作,最近將拍成電影,由秦沛主演)。姊姊她已先我一步到台北去了,聽說是朋友請她吃飯,氣死我了。不過還好這部小說頗能吸引我,因此我並不覺得時間難打發。

06.20 (日) 晴/ 雨
  今天與英章約好請他陪我到台大圖書館查對一下前所寫的那篇社會學讀書報告,我們約有一年未再見面,踫面時彼此都不敢冒然與對方打招呼,等「確認」後,不覺都笑將起來,有趣得很。
  整個上午我們便耽在法學院圖書館,我核對資料,他準備他的考試。嚮午時分,我核完資料,突然來一陣豪雨,幸好我帶了傘,我們去一家麵店吃了點東西,然後他送我去搭車,再回校繼續用功。
  去姑媽家待了一會,然後去拜訪王成椿教授,談了好久,至少有一個多鐘頭,不過聽他講話能得到許多知識,有些教授還不願跟學生講這麼多呢。回到中和英子家,今晚甭說,又是與「黑牛與白蛇」為伍。

06.21 (一) 晴
  「黑牛與白蛇」這部小說寫的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直到我返校前放下它,我還只看了一半,全文總有幾十萬言,一共有六百頁。因為它字裡行間充滿了幽默感,可讀性極高,故使讀者有耐心一字字看下去。可惜我沒能看完它,因那是英子從租書攤借來的,就要還了的,以後再借來讀完它,楊念慈的這種手筆與畢珍的同樣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值得一提的。
  搭一點四十分的校車回到學校,看到桌上攤著一堆我的信,真叫我高興萬分。三哥與文宗弟都幫了我忙,各自為我推銷了五份「文化新聞」,三哥說他現與人合開一家麵店,特別聲明免費招待我吃陽春麵、擔擔麵....自吹自擂一番,把我樂死了。林永仁(姪女春旦的小學老師)也幫我訂一份,他結婚了,他說雖無法請我吃喜糖喝喜酒,但要請我吃紅蛋。中華日報的稿費總算姍姍來遲,千呼萬喚始出來,結果令我失望得很,兩千多字的一篇文章,才拿了八十元的稿費,出我意料之外,但有著落總比沒有的好。
  奇怪,突然心裡一陣煩,煩些什麼我卻莫名其妙,只好靜躺一會,讓腦子清靜清靜。
  今天所有的課都已停授,本來可以不要返校的,但晚上要開編採會,不得不出席,否則待下又被列入黑名單,吃虧的無非是自己哩。

06.22 (二) 陰
  我那篇社會學作業成績升為「C+」,雖然,我仍有點氣憤(想到我那麼用心寫),但我再也懶得去爭了,管它,聽說C+也有七十幾分,期末考多考幾分就行了。家專那幾位同鄉同學一點面子也不給,我託她們幫我訂幾份「文化新聞」,結果全部空白退回,唉! 求人實在太難了,當然,也許她們也有她們的難處吧,不提了。今晚洗澡洗頭洗一堆衣服,大洗特洗,然後是大寫特寫趕稿子,這雙「纖纖玉手」也著實被我虐待夠了,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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