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到初中了,我還不會騎腳踏車。看到玩伴阿珠、文枝她們都會騎腳踏車,我真羨慕死了。
想像著有一天我也會騎腳踏車,在馬路上奔馳,頭髮迎著和風飄逸,多拉風啊!
如果我會騎腳踏車,我就不用每天擠巴士去上學,我有暈車的毛病,暈車帶來的不適,讓我視搭車上學為畏途。
家裡有兩部腳踏車,都是阿叔及哥哥們在騎的,因為必須用來載貨,所以買的都是28吋那種「武車仔」。武車仔的後架,就是後頭載物的架子都超大,有人笑說大到可以載豬仔,女生騎那種腳踏車有夠醜,再說我的腳也不夠長,所以一直沒機會學騎腳踏車。
有一天,機會終於來了。隔壁豬血嫂家還在讀小學的阿妞不知何時多了一部腳踏車,雖然有點破舊,但輕薄短小的,騎上去摔跤也不會受傷的,借來學騎很理想。我想到我有許多鉛筆,是投稿學友雜誌的「巧巧畫」獲得的,每次入選可獲月光牌鉛筆半打,我的圖常入選,鉛筆因此用不完,我想用它來跟阿妞做「交易」。
「阿妞,我給妳鉛筆,妳的腳踏車借我學騎好嗎?」我問。
「這個我要問阮阿母啦。」阿妞說。
結果她問過她阿母後,同意我們的交換條件。我大概用掉一兩打的鉛筆,學會了騎腳踏車的基本功夫,但要改騎大型腳踏車,還是受了些皮肉傷,才達到真正會騎乘腳踏車迎風飛馳的境界。
會騎腳踏車後,我仍然得通車上學,直到上高中時,我才有自己專屬的腳踏車。這部腳踏車堪稱老爺車了,雖然不是28吋那種「武車仔」,但後面照樣拖著一個大後架,感覺好醜,想拆掉它又怕被阿叔罵,只好每天騎著它上學,畢竟方便了許多,也沒有暈車的問題了。
我的老爺車常常在我上下學途中鬧彆扭,不是鏈子脫落就是輪胎漏氣,害得我為了把鏈子歸回原位常把一雙手弄得髒污污的,要不就是漏氣,得推著它步行到最近的修理店「灌風」,真是整慘我了。
最尷尬的一次是,有一回上學途中,老爺車又鬧罷工,真糟糕,今天必然又要遲到被校長罰掃廁所了(林福星校長常親自站在校門口堵遲到的學生)。當我無奈的推著老爺車前行時,又遇到了每天都跟我反方向錯車而過的一位老師(他在我們村子小學教書),平常他總會微笑著跟我道聲早寒暄幾句,我一方面難為情,一方面有點討厭他,遠遠見他從對面過來,便把帽緣壓低裝著沒看到快騎而過,我也知道這樣很不禮貌,但就是不想多理他,學校教官也管得嚴,不准我們跟男生交往,我還是別自找麻煩。
他看到我推著車,便越過馬路在我前頭跳下車,問道:「妳的車胎沒氣啦?」
我低著頭「嗯」了一聲,窘死了,不想多說什麼。
「那妳騎我的車去上學,我幫妳把車推去修理,否則妳會遲到的。」他說。
「不用啦,我……」沒等我多說,他已逕自把我掛在車把的書包換掛到他的車把上,說:「沒關係的,妳要遲到了,快去吧。」說完便推著我的老爺車走了。
我在原地楞了一會,看著他已走了有些距離了,我只好蹬上他的腳踏車向鎮上騎去。
多麼輕巧拉風的腳踏車啊!我做夢都不敢想擁有的。我其實早在心裡嫉妒他了,一個男生竟然騎著這麼一部優雅的腳踏車,而我一個女生卻騎著一部有個大後載的老爺車,每想到就覺鬰卒。是這種不平衡的心態,使得我故意表現出一些對他不禮貌的態度吧?而他卻不以為忤,還願意在緊要關頭幫助我。突然,我覺得又慚愧又懊惱。
那次以後,我對他的態度友善了許多,有時他要我停下來講幾句話,有時又硬塞給我一些他在學校領到的補給品,像鹽或糖什麼的(那時物資缺乏,軍教常配發這類物資)。我很感念他的關心,不過這份情誼也只維持到我高中畢業考上大學為止。
三年的單車時光,因為多了這段插曲,便也覺得特別值得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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