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田人家,家裡幾乎至少都養著一隻牛的,牠可以幫忙拉犁耕地,也可以拉牛車協助收成及搬運重物。我家也先後養過幾隻牛。
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但也沒有只管吃飯不做事的權利,阿叔更看不慣任何家人閒著,不能做粗重活兒,就放牛吧。所以沒事就叫我:「阿佳(註),把牛牽出去吃草。」
阿叔的脾氣很不好,他的命令我不敢違抗,就乖乖的到牛欄把牛解下繩子,一路牽著牛到田間的圳溝邊,或農場的小鐵道邊放牛吃草。有時也跟別的看牛囝子到墓埔仔放牛,墓埔仔就是那種埋葬死人的地方啦,聽說有時會有鬼仔出現,聽得我毛骨悚然,但有幾個伴在一起放牛,我也就不怕了。
牛,是很乖順的動物,牠的眼晴好大,水汪汪的,總是露出很溫和的眼神,牠不會無緣無故踹你一腳,牽牠去幹活或吃草,牠總是很順從的讓你牽著鼻子走,我很喜歡我們家這頭牛,常對著牠的大眼睛說話,牠好像也聽得懂的樣子。
不過,乖順的牛也會有發脾氣的時候。
有一回,我牽著我家的牛走著走著,不知為什麼就跟另外一頭牛互相看不順眼,兩隻牛就鬥了起來。牛相鬥是四隻牛角相互纏繞著,我拉都拉不動,只好放開繩索,任牠們去鬥了。一面飛快的跑回村子大叫:「牛相鬥了!牛相鬥了!」
大人聽到又有牛隻相鬥,便趕快想辦法去把牠們分開,他們拿來鞭炮,結果聽到噼噼啪啪的鞭炮聲後,兩隻牛雖是分開了,卻都驚得各自狂奔而去,害我又得跑個氣喘吁吁的去把牛找回來。這之後,我如果牽著我家的牛,遠遠看到那隻像是牠仇人的牛,就及早閃到一邊去,免得又冤家路窄故事重演,就不好玩了。
放牛,最令我苦惱的就是,我永遠搞不清楚牠到底吃飽了沒有。牠的肚子好大,我繞著牠轉,研究半天,也無從判斷牠要吃多少才算飽。所以,我只要看時間已到近午或黃昏,我自己感覺肚子餓了,就是該回家的時候了,牛吃飽了沒有就管不了那麼多了。也只有在這個時候牽牛回家,才不會挨阿叔罵,太早回去,阿叔一定又會罵我偷懶。
放牛也有好玩的時候,就是,當你懶得走路時,就可以騎到牛背上,讓牛駝著走,一路上像坐轎一樣,搖啊搖,搖啊搖,好舒服哦。爬到牛背上需要一些技巧,遇到牛不高興時,則不要「霸王硬上弓」,否則牠稍稍扭動一下,重心沒抓穩,就會摔個狗吃屎呢。
另外,我也親眼看過我們家的牛生產的過程。那是晚上,好幾個大人很緊張,在旁邊想幫牛媽媽一點什麼,實際上都是牛媽媽自己在努力,當牛寶寶生下來那一刻,大家才鬆了口氣。好神奇哦!人類的寶寶生下來要等到快一歲才會學走路,而牛寶寶生下來只在地上躺一下下,牛媽媽跟牠親親,不久牛寶寶就自己站起來走路了。牛真的好了不起。
時代在進步,後來有了耕耘機,可代替牛隻犁田與拉車,牛在農村的地位就越來越低了。我不太記得我家的牛是哪一年「退休」的,也是直到家裡不再養牛後,我才不需再做看牛囡仔。牧童歲月雖然也是有點「辛酸」,但只要想起我曾經與牛那麼親近過,也是很值得回味的,至今我都還想得起牛身上的特有氣味呢。
(註)還是小娃娃時,我很愛哭,二哥便抱我到門邊,然後他自己躲到門後頭,再把頭伸進伸出,口出「ㄐ一ㄚ、ㄐ一ㄚ」的聲音逗我玩,聽說我每次都會被逗得破涕為笑,所以二哥就常跟我玩這個把戲,久而久之,我就多了一個與「佳」諧音的乳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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