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五○年代,提起旗山,幾乎沒有人不知道旗山是盛產香蕉的「香蕉王國」。
香蕉對於我也別具意義,因為如果不是香蕉外銷日本,大大改善了農家的生活,家裡是不可能有能力供我讀大學的。所以水果中,我也特別喜愛香蕉。
所有農事中,在蕉園工作也是最不會讓我不耐煩的。雖說蕉園的工作終年不斷,細碎繁瑣,但我總是懷著愉悅的心情來幫著家人照顧蕉園。
一株香蕉,從幼苗呵護到長成結穗,以至收割,其間不知要投入多心心血。像幼苗移植、施肥、剷草、去除敗葉、噴灑農藥、插竿(防颱風)、包穗(防霜害)等,稍有偷工減料,收成便會相對受影響。
我的力氣有限,所以大都是做一些比較不花力氣的工作,如施肥、剷草、去除敗葉等。施肥需要有兩個人搭檔做效率比較好,通常由我與阿叔或大哥搭配,他們用鋤頭在離蕉莖約一尺的地方掘個洞,我便將一勺肥料對準洞口倒進去,然後用原土把洞口掩埋起來。做這件工作比較喜歡與大哥搭配,大哥非常惜(疼愛)我,說話風趣,雖然沒有讀完初中,懂的東西卻不少,講起「古早」的故事來,常叫我聽得入神,跟著他工作,一點都不覺得累。阿叔可就不同了,他多半時候都板著臉,我動作稍為慢一點,就會被他罵,跟他一起做事,壓力好大,我總是戰戰兢兢怕出差錯,心裡好緊張,很沒意思。
香蕉成長期間,蕉園會長出許多雜草,會影響香蕉的生長,需定期剷除。剷草的工作還算簡單,我們有時用鋤頭,有時用鎌刀,有時用手拔除。除草時,家裡會請幾個工人來幫忙,那些大人都會講一些大人才聽得懂的笑話,我聽得很沒趣,反而喜歡一個人跑到另一個角落去做,我覺得一個人工作也很自在,我可以胡思亂想,因為我從小就是喜歡天馬行空亂想一通的人。
去除敗葉等於是替蕉樹「美容」,蕉葉在長成一段時間後,會焦枯垂掛下來,像蕉樹長鬍鬚一樣,很雜亂,就要把那些敗葉一一割下來,經過一番「修理」後,蕉園會顯得煥然一新。有些人家都任那些枯敗的蕉葉掛著不去割除,它是不致影響蕉樹的成長,但看起來就像是一園子蓬頭垢面的流浪漢,很不雅觀。我很喜歡做這件工作,不是假日的話,我也常利用清晨上學前或黃昏放學後的零星時間去做,我覺得能讓蕉園保持乾淨整潔,看起來也很有成就感。
香蕉收成是件繁重的工作,首先得把壯碩的株幹腰斬,再把香蕉成串的割下來。這部份工作較吃力,就都由力氣大一點的兄嫂或阿叔來做。蕉樹有一種汁液,沾在衣服上黑黑的很難洗掉,所以看到有人穿著一身沾滿香蕉汁的人,就知道他家裡是種香蕉的。旗山最有錢的香蕉大王盧廷,雖然很富有,也經常穿著一身髒污污的香蕉衫進出公共場所,還很受歡迎呢。
香蕉收割時期,蕉園顯得一片喜洋洋的氣氛,因為農人辛苦一年有了代價,連我這個只會幫忙打雜的,心裡也高興萬分,不禁要在心裡歡呼一聲「香蕉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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