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校圓潭國小六十歲生日的慶祝活動上，遇到小我十屆今在內門鄉金竹國小執教的學弟江文瑞老師，因為住在不同村子，我並不認識這個小學弟。他說他看過我的書，知道我是個喜愛花草的人，熱切的問我在活動結束後是否能抽空去金竹國小看看那兒的花草。時近中午，而我當天下午要搭機回台北，時間非常緊湊，而且我心想，學校的花草，也不過就是種幾棵樹，幾畦花圃，有必要專程去「看」嗎?金竹國小位在溝坪，是個偏僻的小村，讀小學時曾去過溝坪遠足，感覺走了一世紀之久，真遠，於是我便推說這次太趕了，下回再去參觀吧。
筆者與江文瑞老師(左二)等合影於金竹國小校園
從眼神中，感覺江老師有點兒失望，我又想，下回，是何年何月呢?難得返鄉一趟，回家的路稍作耽擱也無妨吧，於是我改變主意決定去金竹國小走一遭。
江老師的確非常熱心，馬上打電話給十分熱衷協助校務發展的家長會長沈國基先生，不到半小時，一臉憨厚的沈先生就開著他的大賓士車來接我們。趨車前往金竹國小的途中，只見鄉間的產業道路都鋪設得相當平整，兩旁有蕉園、果園及竹木林，沿途許多人家都種著不少花樹，九重葛尤其開得燦爛。實在說，只看看這美麗的鄉間景緻，就不虛此行了。十幾分鐘後，先是看到馬路邊有堵牆與一根大柱間搭著一座「草門」，即門楣是由茅草架設的，而門前則有八字排開的花叢，有大理花與矮仙丹在那那兒鬥艷。然後轉進一條車道，一列綴滿黃色如小鈴噹般花串的花樹如熱情的主人在迎迓著訪客，看到這片花樹，少有訪客不眼睛一亮的。原來，金竹國小到了，方才所見那座造型奇特的「草門」，竟是金竹國小別出一格的校門呢。
校園一角
下車處屬校園後院，從右邊側廊走到前頭走廊，右邊有個小迴廊，牆上牆邊都掛滿擺滿盆景，觀葉觀花植物都有，如果不是牆上釘著一個小小的牌子。嘻!你絕對不會把這方美麗的空間與「洗手間」聯想在一塊的。站到教室走廊，特別是二樓走廊，放眼望向校園四處，不管哪個角落，你都會與美艷的花海盛景散發出來的美撞個滿懷，走廊邊排滿了各種盛開的花色不同的九重葛盆景，操場四周種滿了紫薇、萬壽菊、百日草、雞冠花、玫瑰、黃波斯菊、沙漠玫瑰等等，周圍高大的欖仁樹頭邊種滿了一圈圈的非洲鳳仙，樹幹上也寄植了一叢叢的蝴蝶蘭，除了戶外花草，另外還蓋了一座溫室，裡頭培育著各種花苗，如罕見的四瓣幸運草，數十種不同花色的非洲堇及蘭草等，整座小學看起來簡直就像一座公園嘛。用美不勝收似仍不足以形容這座足可媲美法國凡爾賽宮的小學校園，太令人驚嘆了。為了讓孩子們多了解一些課本外的東西，學校在這美侖美奐的校園各角落的樹幹上花架上，掛了許多小玩意兒，它們是精心剪裁成心葉形的紙片，加上護貝，上面寫著一句句就要被年輕一輩遺忘的富有教化作用的台灣諺語，如:「蕃薯好吃，免大條」、「好田地，不如好子弟」、「勸人作好代，卡贏吃早齋」、「艱苦頭，快活尾」等等上百句，讓孩子在玩耍間也能記住一些老祖宗留下的好東西。
校園一角
這就是金竹國小，全校佔地約一甲的迷你小學，全年級共有五十八名學生，在繁花中接受愛的教育。推動校園綠美化最力的自是校長朱錫華，調來此間服務八九年，最近向省教育廳申請將金竹國小改成特偏學校，補助沒有多一毛，唯一的「好處」就是校長可以不必調動，朱校長準備獻身給金竹國小不走了。而在綠美化工程中最得力的綠手指便是我這個小學弟江文瑞老師了，努力教學之餘，更對校園中的每株花草傾注他的愛，一年裡有三百六十天待在學校，說他以校為家一點也不誇張。他也做了「賴」在金竹國小不走的打算，他以相當十年的薪水在學校後院自己「搶購」了塊地，準備加以美化後融入校園一景，以免被商人買去蓋土雞城什麼的破壞學校的「風水」，也就是怕學校周圍多了一些不偕調的景觀。所有認識他的人無不為他那股「瘋勁」深受感動。
學校種了這麼多花草，實際上並未動到多少公帑，全校師生都以金竹國小的美麗校園為傲，他們小心避免破壞學校的公物，如一年中不曾打破一片玻璃，省下的整修費即可多少挹注美化所需，全體師生也都會利用課餘時間一起整理花圃，甚至學生家長也熱心投入，前面提到的沈會長就是經常出錢又出力的家長。學校常辦些如「田園春暖美化心靈」的系列活動，讓家長或社區外的人一起來賞花，江老師還利用假日騎著車，把自行培育的苗木一戶戶去送給鄉親，希望把綠美化的觀念深植鄉親腦中，他最鐘愛黃鐘花，期望這種常年開著串串妍麗如鈴噹的花樹能成為金竹村最美麗的地景。孩子是張白紙，在良好環境下得到愛的教育，自會發展出健康的人生觀。金竹國小的福利社是自助式的，沒有人負責收費，孩子自行取用物品自行照標價付款，幾乎少有短收的情形，實在叫人感動。在金竹國小校園徜徉了一陣，看到不少蝴蝶在花間飛無，內心也跟著躍動起來，「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杜甫的詩境，在金竹國小可以輕易體會到。
真是不虛此行。如果不是要趕飛機，還真捨不得倉促就離開這個美麗的校園，不過，我也與它定下深情之約，我會再來。
(原載86年12月號台灣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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