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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 念 小 狗 德 萊
德萊是一隻小土狗,女兒從外頭撿回來的。
開始我覺得女兒像瘋了,她撿的不只是一隻小狗,而是一窩狗狗,成員包括德萊的媽媽,還有牠的三個兄弟姊妹,一家五口。我當時正好到國外出公差,回來就聽先生在抱怨,說那隻狗媽媽不懂規矩,爬到我們的眠床上尿尿。大概給老爸數說了一頓,狗媽媽就送走了,我回家後沒見著狗媽媽,倒是見到那一窩出生才一個多月的狗仔仔。
蓉兒與德萊
這一窩狗仔仔蓉兒把牠們都養在她三坪大的閨房裡,吃喝拉撒都在那裡,百味雜陳,還不時咕咕狺叫,她居然可以睡得香甜如昔。我忍不住也要數說她幾句,我忍受不了那沖鼻的氣味。
雖然我也愛狗,但卻是理性重於感情的愛狗族,因為總是考量得比較多,那時住在公寓,怕影嚮左右鄰舍,不便養狗。另方面,我也有某種程度的潔癖,我不太敢讓狗近身,除非把牠弄得極乾淨,但那得花多大的精神哪,我是忙碌的職業婦女,實在沒時間好好養隻狗。因此,每當孩子提議養隻狗來「玩」時,我就問他們有沒有能力照顧,沒有的話就免談,結果也就不了了之。
這回,女兒弄了一窩小狗回來,雖然她或有時間照料牠們,但要一下子養四口,把屋子弄得臭氣沖天,我可沒那份包容心。因此,我要她頂多留養一隻,其餘的送給別的愛狗人士。女兒起初還挺捨不得讓牠們兄弟姊妹分家,但我也有我的堅持,最後留下女兒為其取名為「德萊」的小狗。德萊雖是隻土狗兒,但長得還真漂亮。牠的毛色頭部及耳朵是咖啡色,身體部份是純白色,不過在背部的正中央則有一個拳頭般大小的圓圈也是咖啡色,相當可愛。
不久後,我們搬到郊區一個別墅社區,我們住的是連棟上下疊式的樓中樓。這個社區有許多人家養狗,左鄰黃家前庭養了一隻秋田皮皮,後院養了一隻土狗豆豆;
對門住的是我的同事徐誠及芬美夫婦,他們養了一隻名叫韓森的可卡; 徐誠的右鄰則養了一隻大土狗黑寶,另外稍遠幾步的鄰居家有養西施犬的,也有養大麥町等等名種狗的,不一而足。
雖然德萊毫無「身價」可值得炫耀,但憑牠那副模樣,不只頗受一些識與不識的芳鄰們稱賞,社區許多小朋友也很喜歡牠,時不時就跑過來逗弄牠並餵牠吃東西。牠的「狗緣」好,「狗際」關係更好。
我們把牠放養在前庭簷廊下,有時拴著,泰半時候則任牠自由行走,牠也跟孩童一樣好玩調皮,愛跟家人玩又不得其門而入,把新裝的鐵紗門硬是鑽出一個洞,頭可伸進來,身子卻仍卡在門外,每回我們一開門牠便趁機一溜煙的竄到室內,有一回竟跑到兒子的和室裡,用舌頭舔在地鋪睡得正香的兒子的臉部,順便在墊被上痾了一小泡尿,真是叫人又好氣又好笑。有時我在庭院弄弄花草,牠就在身邊繞來繞去,或扯你的褲管,或跳起來把玩你手上的園藝工具。一會看到老公出門準備上班去了,牠就又一個箭步溜到他身邊跟前跟後,頑皮極了。
筆者與德萊
由於牠的行動自由一點,常常跑到隔壁串門子,與秋田、可卡都玩得很好,唯獨對那隻大黑狗「黑寶」不友善,時時在相隔數公尺的巷道上對著被綁在庭院狗屋裡的黑寶狺狺不止,那吠聲根本就唬不了人,幼齒得很。大概那些大狗都看在牠還小的份上,不太搭理牠,或也可說縱容牠,牠就有點倚小賣小了。經常,我們白天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大都只餵德萊早晚兩餐,也就是說日間牠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東西吃,牠也像小孩一樣會想吃點「零嘴」,就跑到皮皮處揩油,順便喝口水,皮皮也由著牠不兇牠,還頗有「犢牡情深」的情味。
德萊是很可愛,但有時也蠻討厭的,就是有事沒事亂吠一下。這個社區鄰近山區,無論日間夜間都只聞蟲鳴鳥叫聞不到車馬喧囂,十分寧靜,狗兒如果偶爾叫叫還不致討人嫌,如果老吠個不止可就會引起公憤了。德萊倒還不致到這種地步,而且牠才幾個月大,還不曾有鄰居嫌牠。然而,在發生了「黑寶事件」之後不久,我們終於有些顧慮而把德萊割愛送走了。
所謂「黑寶事件」,簡單說就是黑寶喜歡亂吠,日夜不止,引起左右鄰居公憤,有一夜,被某人士趁黑寶的主人不在悄悄把黑寶放走了。黑寶的主人是位小姐,她住的這戶房子好像不是自己買下的,而是暫居性質,早出晚歸,她在庭院隨便搭了一個狗屋子,左鄰右舍都暗地裡稱那是「難民窩」,在這個社區每戶人家無不把自家的庭園弄得花團錦簇,美麗光鮮,黑寶的窩的確非常礙眼。不過這是她家的門面問題,她本人既然不在乎,大家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不過,她沒有好好教養黑寶,任牠吠叫影響鄰居的睡眠,又任牠在門口與相鄰共用的前庭台階上大小便,搞得臭氣沖天,經社區委員好言規勸仍未見改善,可就引起相當的公憤了。於是,「黑寶事件」就於焉發生了。
其實,據我的觀察,黑寶是有點無辜的,牠愛亂吠是實情,至於隨地大小便,則是主人的疏於照顧了,因為牠老是被拴著,有次我從二樓看到牠不斷地在四五階的台階間,很不安的上下急速走動著,看得我都頭昏,我想牠一定是「憋」得難受了,像這樣牠不隨地「解放」又能怎麼辦呢。所以有時我聽說牠常挨鄰居的揍,也挺為黑寶叫屈的,不過眾怒難犯,黑寶畢竟成了犧牲品。牠是不是被放到山裡當流浪狗還是被「做」了,沒人知曉,牠失蹤後,社區的確安靜了許多,但想到牠的命運未卜,也著實有點心驚。心想,如果我們沒能把德萊教養好,有一天牠也干犯眾怒悄悄失了蹤,成了流浪狗,我們愛牠反倒害了牠,豈不又成了憾事一椿。思前顧後,有一天我下班回來,就不見德萊,女兒把牠送給她一位愛狗的朋友了。
德萊與我們結緣,不過三四個月罷了,但是,因為是從小把牠「奶」大的( 餵牠喝鮮奶) ,從開始有點排斥牠到漸漸接納牠並愛牠,僅管時日不長,卻也建立了深厚的情感。好幾次,我獨自到家附近湖邊及山區散步,帶著牠同行,雖然還只是小不點一個,但那機伶的模樣,也很能令我產生一種安全感。有時牠有模有樣的蹲坐在家門口守著家門守著你,很有一夫當關閒人莫入的神氣樣,也會叫人疼進心裡。牠會成為一隻很稱職的家犬的,但我們卻狠心的把牠送走了,雖說有些不得已,但我心中是不無遺憾的。
想念德萊,就如同想念一個遠離家園失去連絡的親人一樣,但願牠過得自在如往昔。
( 原載 83.7.14 中央副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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