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這對珠頸斑鳩結緣算算快兩年了。
前年秋冬之際,先是一隻來造訪我二樓臥室陽台花台上的一盆密葉武竹。這種植物的特性是,一串串細密的葉串會跨過盆緣往下垂吊,花盆上頭騰出的無障礙空間,鳥兒想在那兒歇歇腳,再到前院已伸展到二、三樓高的美人樹或榕樹的枝椏上舞動舞動翅膀,唱唱歌,倒是挺便給的。這隻斑鳩於是像發現新天地般,三不五時會蹲在那花盆上「咕咕、咕咕」的唱唱歌,有時也會隨著自己歌聲的節拍尾羽上下舞動著,然後飛到樹椏上,理理羽毛,再拍拍翅膀,飛離我的視線。
起始只見牠形單影隻的來訪,之後有了伴,我覺得這對斑鳩挺可愛的,雖然一發現有人(也許在牠們眼中人是怪物呢)走近落地窗偷窺牠們,就會很警覺的隨時準備飛到樹椏上,無法與牠們近身接觸,我還是好玩的在花盆上撒上一小撮米,想也許可藉此引誘牠們常來造訪,能近距離欣賞牠們的一舉一動,感覺很幸福。
牠們果然發現這是塊福地,我撒下的米粒隔天總會被一掃而空。為了建立友好關係,也讓牠們知道這米可不是盆子自身冒出來或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早晨我出去澆花時,見牠們駐足在樹枝上,便故意把手上裝著米粒的透明塑膠盒對著牠們揚一揚,發出哩哩啦啦的聲響,然後在牠們「監視」下,把米撒在盆子上。「嘿!咕咕,看到了吧,米是這樣來的,下來吃吧。」牠們再嘴饞,也一定等到我離開陽台進了臥室,才會從樹上飛下來啄食,很懂得自我保護,聰明的鳥兒,牠們才不會冒險「為食亡」呢。
去年春天,我發現牠們常駐足的花盆上,多了幾根鮮嫩的樟樹枝葉,該是從社區行道樹叨來的。不會吧?難道牠們想在花盆上築巢?結果牠們最後放棄了,改在榕樹上築巢。那巢很草率,不像牠們的鄰居綠繡眼結的巢那樣精致。我拿望遠鏡觀察牠們孵蛋的情況,因為有枝葉等障礙物,不能看得很清楚,隔了兩週左右,親鳥離巢了,卻未見有雛鳥在巢裡嗷嗷待哺的身影,我有點懷疑,牠們孵的是否為空包蛋,或出了什麼意外。
結束孵蛋後,牠們仍會回到陽台上嬉遊並啄食米粒,期間因有個大颱風的關係,院子的樹被摧枯拉朽折騰一番,那對斑鳩也從此失去蹤影。我擔心牠們是否躲避不及風神的肆虐「掛」掉了,懸念不已,想不到一個多月後,牠們又出現在我的陽台,驚喜之餘,我又開始供應牠們米食點心,維繫長時以來「可望不可及」的人鳥情關係。
今年五月中某日,忽然又發現牠們叨來幾根細細的枯樹枝及竹枝,置放在密葉武竹的花盆上。我還在懷疑牠們是否又有築巢的意圖,結果隔日清晨醒來,已見其中一隻(我實在分辨不出是公鳥或是母鳥)已開始臥巢孵蛋。趁牠們交班親鳥暫時離巢的當兒,我瞧見巢上停停當當的躺著一顆雪白的蛋蛋,那簡陋無比的巢,讓人感覺像是蛋已「卡」在屁屁(泄殖腔)上快掉出來了,才倉促造窩湊合著用一樣。幸好整個巢有武竹根部「打底」,倒也牢靠。
隔兩天,巢裡又多了一顆蛋。傷腦筋的是,花台上有十幾盆花草,通常我每天都要出去澆澆水,這動作會否驚嚇到牠們?但日頭赤炎炎的,不讓花草喝喝水也不行,我於是像做賊一樣,輕手輕腳潛行到陽台,儘量擺低姿態,澆完花再放些米粒,便趕快進到房裡。親鳥雖然有被侵犯的感覺,略蓬起羽翼,兩眼骨碌碌緊盯著我,倒是堅守崗位沒被嚇走。好吧,咕咕,你放心的孵蛋吧,咱們可以和平共處的。
兩週後,一隻小斑鳩破殼而出,隔兩天,另一隻也出來了。披著點茸毛兩個拇指般大的小不點,牠們真箇是一瞑大一寸,一週後已有拳頭大。我出去澆花時,親鳥不在,小斑鳩還會「自衛」,張合著嘴喙發出「噠!噠!」聲響嚇唬我。十天後,小斑鳩的羽毛漸豐,有巴掌大了,由嘴喙撃出的「噠!噠!」聲也更響亮唬人了,見到我在眼前晃,還會伸長脖子作勢要啄我。哈!小乖,你才多大,別裝了,我不會傷你一根汗毛的。此時親鳥似乎也越來越「油條」了,有一晚下大雨,牠們竟離巢整夜未見歸營,放著兩隻小傢伙痴痴的守候著,也不知肚子餓不餓,看起來怪可憐的,夜裡醒來總要探頭看看牠們是否安然無恙。所幸有遮雨棚淋不著雨,天氣也暖和,兩個小傢伙依偎著相互取暖尚不致飢寒交迫。天亮後,方見親鳥回來餵食,父母都到齊,畢竟牠們還是盡責的父母。
小斑鳩出世滿兩週那天,我出去澆水放米食,牠們一見我便顯得「坐立」難安,顫魏魏的站在巢邊躁動著,乖乖,可別失足掉到樓下啊!為免太刺激牠們,我趕緊進到房裡。沒想到我剛進門,小斑鳩哥兒倆(其實看體型像似一公一母)就競相撲撲翅膀,接著相繼飛到距離兩三米遠的美人樹枝幹上了,兩隻親鳥也等在那兒迎接孩子的第一次試飛,耶!成功!牠們不必老窩在「臭氣沖天」的老巢,有屬於自己的一片天了。真高興能親睹這「歷史性」的一幕。而那盆被「鳩佔為巢」的武竹也終於獲得解放了,它們真命大,足足一個月沒給水喝,竟還長得好好的,只是根部覆滿鳥糞,會否「肥」死了?
有幸全程「參與」這場斑鳩傳宗接代的生命盛宴,真是幸運,也算得是天外飛來的禮物了。
(2008年第三屆懷恩文學獎優勝作品)
珠頸斑鳩生命之歌:
2008年5月22日,花盆早幾天就被鳩佔為巢,準備下蛋囉。
攝於5月22日上午6時50分,呵!下了一顆蛋蛋,親鳥開小差去了。
5月24日上午7時,巢裡多了一顆蛋蛋,與第一顆蛋蛋相隔兩天。
5月31日上午8點,公鳥來探班,兩隻會輪流孵蛋,鳥夫妻雌雄難辨。
6月7日上午6時,小雛鳥在親鳥腹翼下探出頭來。
6月8日上午,兩隻小可愛正式露臉,嗨!大家好!。
6月9日,親鳥一臉幸福的模樣。
6月13日,一週大,真是一瞑大一寸,嘴喙長得特別粗壯,見我靠近(放米食點心或給花喝水),已懂得用上下嘴喙撃出「噠!噠!」聲退敵自衛。
6月14日,羽翼漸豐,頗有小斑鳩的樣態了。
難得全家聚在一起,雖然米食供應無缺,但親鳥仍得輪番出去覓食,找些蟲蟲來補充營養。
6月15日上午7時50分,搶到餵食的鏡頭。
寶貝,蟲蟲來了,都有份,不要搶嘛。
6月17日,十天大,越來越有麻豆架式了。
攝於6月19日,哦!又來個全家福,一旁盆景上還有未吃完的點心,是我家喵喵的主食,阿斑居然也超哈的。
6月20日7時45分,兩週大的小斑,翅膀硬了,蓄勢待飛的樣子。
6月20日7時52分,果然,一轉眼,鳥去巢空!
小斑試飛成功,飛到近旁的美人樹,穩當的棲息在枝椏上了。小斑,再會啦,要幸福哦!
攝於6月23日上午7時,小斑沒有忘記出生地,回娘家小憩一下。現在仍會回來吃點心,老斑就不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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