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六月作品欣賞
深 圳 烏 龍 行 會想到去深圳,緣於一張免費飛香港來回機票,機票一年內有效,我直捱到有效期的前一星期才把它「消費」掉,為了避免形單影隻,我「設計」了一趟「港圳遊」,慫恿比較有閒的二姊與我同行,她也答應了。
我從報上找到一家辦港圳四日遊的旅行社,參加他們的旅遊團,由於旅行團搭的不是我擁有免費機票的這家航空公司班機,而且班次少,我與姊姊倆必須較團體「早出晚歸」,即自行提早一天去香港,晚一天回台北。
直等到拿了行程表,才知道替我們辦手續的這家旅行社的港圳團沒辦成,把我們併到別的旅行社。在付清尾款前,我堅持要旅行社簽一紙旅遊契約,確定不會被放鴿子後,姊兒倆便提前一天上路了。
與姊(圖右)結伴遊港圳,攝於香港集古村
老姊是香港的常客,我也去過兩三回,這次旅遊團安排的幾個旅遊點,如淺水灣、海洋公園、集古村、黃大仙廟、太平山觀夜景等差不多都已去玩過,這回也只是隨團吃吃喝喝舊地重遊,景物依然,遊伴有別罷了。說起同遊,我們這個旅遊團也相當迷你,大大小小剛好一打,又是分屬兩三個不同旅行社併團的,算得是一支「雜牌軍」,還好大夥都很和氣,大家能湊在同一舟車上共遊,也是難得的緣份。
香港集古村一景
去深圳那天是週末下午,我們一行由港方旅行社派了兩名人員陪同搭火車經羅湖關前往深圳,其中一位是該旅行社的經理楊德明先生。在火車上,導遊告訴我們在羅湖通關時,週末人多大家要跟緊一點免得被人潮衝散掉。到了羅湖火車站,看到月台上已擠滿了人,確可以萬頭鑽動來形容。走了不少地方,除了在東京街頭,還真沒看過這麼壯觀的人潮。
從羅湖進深圳海關前,有一必經通道,通道旁豎立著一座很大的電子看板,上面寫著「香港回歸祖國倒計時」,我們進深圳當天看板上顯示的數字是六九六天,許多旅客爭先站到看板前攝影留念,我們被擠得快透不過氣了,沒力氣去湊此熱鬧。
等著檢驗証照的隊伍大排長龍,好不容易,終於輪到排在我前頭的姊姊了。突然聽到那位一直寒著粉臉的中共女關員把証照丟回給姊姊時說 :「妳跟誰一道來的? 台胞証上也沒加簽。」我一聽趕快趨前解釋我們是一個團體,並遞上我的台胞証,結果她看了一眼後又丟了出來,惡狠狠的叫我們回去,我們好像成了偷渡客般不受歡迎。我還想趨前問她什麼,她更不耐煩的叫我們閃一邊去,不再搭理我們,繼續查証下面的旅客。
我們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後來一位同遊拿台胞証與我們比對,才發現我們的台胞証沒有蓋上加簽註的戮印,她解釋說每進大陸都要在台胞証上加簽一次。我與姊姊一聽臉都綠了,是台北那家旅行社疏忽擺了大烏龍了。
當所有同團遊伴都順利過關後,我與姊姊還呆在關卡這邊進退不得。有一會,香港導遊及深圳地陪出現在關卡那邊 (他們從不同關卡進出) ,了解狀況後,地陪趨近那位女關員想了解有何補救辦法,也見他被轟開去,幾位導遊一面安撫那邊的團員並示意我們稍待,一面商議有什麼辦法把我們「弄」進去,時間一分分耗著,兩邊人員都很急,卻又很無奈。
「奔走」了一陣子,顯然我們進深圳的大門是無望了,他們商議的結果是「裡頭」的團員先進深圳安排住宿及旅遊節目,楊先生則等那邊都安頓好,再回頭帶我與姊姊回香港,他要我們放寬心,一切等回香港再想辦法,不過他也說這天剛好是週末,香港代辦簽註手續的單位也不上班,當天補辦簽註讓我們進深圳是不可能了。由於我倆進關受阻使得深圳遊程受到一些影嚮,看到那些順利過關的遊伴也都很有風度的靜待導遊的安排,並沒有因我們拖累他們而鼓噪不安,但我們知道這種狀況是極掃大家興致的。所以我們就接受楊先生的建議,與大家隔著關卡柵欄揮手說拜拜。
從香港出發,坐火車排隊通關已好幾個小時,「卡」在中共關卡這邊等待結果期間,想找個解手的地方,問裡頭幾個吃公家飯的人何處有洗手間,有的指樓上,有的指地下室,撞來撞去就是找不到一間洗手間,形同「落難」,來到這樣一個我們原先還嚮往的旅遊所在,竟然連想找個解決內急的洗手間都不得其門而入。懊惱加百般無奈,我與姊姊只好按照楊先生的提示,退出中共海關再填表格進香港海關,在這裡我們又見識了香港關員那副瞧不起人的傲慢態度,實在令人氣結。
經過一番周折,終於又回到設施較現代化的羅湖車站,解決了內急,卻未卻除內心的焦慮,楊先生約好來接我們回香港的時間已過多時,打行動電話給他根本接不通,我趕緊又跟香港方面的旅行社連繫,告知發生狀況,請代為安排香港的住宿問題。電話是接通了,對方說可以安排,但也表示今天是週末,香港的旅館大都客滿,不能確定是否訂得到房間。
好不容易楊先生在候車室出現了,我們像遇到救星般。他一直抱歉讓我們久等,因為「裡頭」也出了一點小小的狀況。他還說帶我們回香港待一切安頓後,明早他得再趕到深圳帶另外兩個團員回香港趕一場歌劇。「我太太吵著要跟我分手了。」他自我幽默了一下。唉,也真難為他了,一個小小的團體就讓他這麼費心,而我感到最難得的是他的臉始終掛著微笑,很自然的流露著他的君子風度,不知這與他在有紳士風的英國受教育是否有關,他的確給人很不同的感覺。老實說今天我們這個「CASE」於他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他如果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態度來處理這件事,我們也是怪不到他身上,但他卻說無論如何,今天我們做了他們的客人,他就會負責到底,如果時間許可,他會想辦法另外安排我們兩個再進深圳一趟,他希望凡是他的客人都能玩得開開心心,這番話說得真是令我們感動不已。
晚間八九點回到前一晚住的飯店,果然沒有空房,楊先生就站在櫃台就他們有往來的飯店一家家打電話,都說客滿騰不出房間。我與姊姊在一旁更是焦急,難不成今晚得露宿街頭了。直到快十一點,服務人員才通知我們有人退房,可以住進去了。等待期間內心所受的煎熬,真是難以筆墨形容。
隔天是星期天,我們兩姊妹只好在香港隨意逛逛,到了那天傍晚才與從深圳玩回來的團體會合去吃海鮮大餐。當晚也才見到台灣來的領隊,他與楊先生商議的結果,因為我們比團體晚一日返台,所以隔天可以替我們去趕辦簽註,讓我們倆去深圳玩半天,一切多出的費用他們會先吸收再與台灣的旅行社去算帳,算是給我們一點聊勝於無的補償 (至少也算「去過」深圳了)。
在羅湖車站倒數計時的電子看板前留影,這天距香港「回歸」
祖國之日尚餘694天。
一切就這麼安排了,隔天近午時分,旅行社派員送我們到火車站,再自行搭火車前往羅湖,所謂一回生兩回熟,經過前天的烏龍行,我們已弄清楚所有的通關手續,由於不是假日,通關速度快了許多,也有「空檔」在那個倒數計時的電子看板前留個影,這天看板上的數字是六九四天。
與姊攝於中國民俗文化村的蒙古包前
深圳方面派了一輛車及一位地陪來車站接我們,先到中國民俗文化村裡頭附設的一家餐廳用餐,然後便以蜻蜓點水方式,快速遊覽一下這個呈現中國各地少數民族生活習俗的文化村。接著再驅車前往佔地四十八萬平方米的世界之窗,區內以縮建方式仿設了世界上一百多處聞名景點。由於時間有限,我們也只是隨便走一遭,算是到此一遊過,有個風評不錯的小人國,就過門不入了。深圳地陪也蠻盡責,在最後做過市區一覽後,送我們到車站,走一個人比較少的關卡,快速出關,還看到一張和善的海關人員的笑臉,讓這趟短暫不完美的深圳行劃下一個差強人意的句點。
世界之窗一景
返台當天,承辦我們業務那家旅行社的業務員已經知道發生狀況,開始還顯得很有誠意,表示會給我們一些補償。但打過那通電話後,即避不接電話,後來旅行社的人告訴我們他已離職,我表明 我簽了旅遊契約,不能因他離職就不了了之。接下來仍是一味的推拖拉,打太極拳,很有測試我們追討公道能耐的意味。我以手上握有一紙旅遊契約,決定與之周旋到底,我寫了封措詞不客氣的信函,表示他們再不拿出誠意來解決問題,我自有申訴討回公道的管道。這招出手,才終於獲得部份補償。我們不在乎補償金的多少,只是,看到人家香港旅行社那種對待客人的態度,反觀我們的業者,卻是一副想吃定客人的不負責態度,叫人忍不下這口氣。
深圳烏龍行,雖然玩得有點掃興,不過也因此看到了許多美善醜惡的世道人心,也學到不少教訓及經驗,亦即出國時應慎選口碑好的旅行社,繳交尾款前務必簽一紙旅遊契約,給自己多一層保障,像這回我要是手上沒握有一紙契約,這個公道怕是難討回了。再說,証件拿到手後,自己也要檢視一下,該辦的簽証、機票劃位等是否都辦齊全了,才不致鬧出跟我一樣的烏龍行。
(原載 90年7月號 警友之聲)【註】這是1995年發生的故事,本文卻拖了好幾年才拿出來發表,香港都已「回歸」中國數年,算是一篇「回憶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