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土文學的生根、深耕,在葉老與彭老師的長期努力下,已然開花結果,造成了效應。我很喜歡遠景出版葉老「台灣鄉土文學論集」的封面,一個老農夫以扁擔挑兩桶水澆菜。我也喜歡彭老師在許振江派色出版「瞄準台灣作家」這個好書名。兩人傳承守護本土文學的價值,在困頓與哀愁的時刻,彷彿暮鼓晨鐘。
過去,我擁有葉老、彭老師作品全集,在八0年代以前,一想起葉老與你,捍衛本土文學的堅定立場,不畏高壓、扭曲、打壓,勇往直前的精神,為「台灣文學」四字正名定調,內心猶感受良深。然後,看著你一本一本評論出版,我也一本一本買進來閱讀,感受你字裡行間的一股替本土文學打氣撐腰的熱情,那份毅力不搖的精神是颇感動人的。我不曉得在南部,除了葉老,還有誰跟我一樣努力閱讀你的著作?
「高雄市文學史」出版後,掌門人最早拿到你這本書的是古能豪,看完後,一向低調的他,忍不住跳出來指出此書的缺失,藏有你的全集的我,「台灣新文學40年」所表明的台灣本土論觀點,我皆了然於心。一開始,以為你對我們「掌門詩社」漏寫什麼?還是寫「掌門人」部份有問題?古兄到底指可議處是什麼?我尚在試探,一問,他才講出來,指寫朱沉冬推廣藝文的貢獻漠視與不客觀,然後,陳文銓也回應過去對陳冠學的曲意抹殺,基於過去你所撰述的評論,你的論評會採取什麼方式呈現,一向清楚,當收到書後,判斷一點也沒錯。如果是以一個作家詩人的藝術水平來論斷,絕對沒有問題,但看完此書,你厚本省作家薄外省作家,還有你不喜歡的本土作家的篇幅,好惡的行數比例,都是皺著眉頭閱讀,此書到處可以找到刻意的鑿痕。
彭老師,你是怎麼處理作家詩人?葉石濤(105行)余光中(73行)、洛夫(14行)陳冠學(5行)、朱沉冬(17行)、李冰(11行)、陳芳明(20行)、鄭炯明(66行)、陳坤崙(52行)、黃樹根(7行)、凌煙(25行)鍾玲(8行)黃碧端(5行)、簡簡(3行)謝武彰(0)蔡文章(0)張志雄(0)、喜菡(0)、何雨彥(0)………古云:「不以人廢言」
面對「台北觀點」籠罩,你不覺得南台灣的外省籍作家比本土作家更邊緣。兩大報有照顧南部外省籍作家嗎?南部外省籍作家的文學作品,是俗得如此肉腳嗎?葉石濤與余光中是可以相提並論者,葉氏多余氏幾行,有個人的取捨,無可厚非。但葉老除了長長的105行外(以個人私交論,寫葉老更多,我皆喜歡看,問題是文學史可以這樣搞嗎?),葉石濤與「台灣文學史綱」足足又佔一節,你說,又佔了幾行?我們都厚愛葉老,與葉老私交深。「文學界」「文學台灣」「笠」,因為許振江、莊金國、黃樹根、陳坤崙、鄭炯明、曾貴海等人的關係,也很有親切感,但我搞不懂文學史可以這樣大剌剌黨同伐異的?
我的生父是本省籍(高雄田寮),繼父是外省籍(廣東興寧)。在我五十六年中,與繼父極少交談,他是一個有修養自持且低調的人。繼父前年三月,以九十一歲高齡往生了,老媽傷心欲絕,可我沒什麼掉眼淚,但他是如此地讓我懷念,前後我寫了四首詩三篇紀念散文,無法報答於萬一,並相信老人家絕對是我一生的大恩人。反而,同一個月,一位私交甚篤的旗山國中國文老師,以年輕的四十六歲去逝,我每天去助唸佛經,每次唸,每次掉眼淚。兩人的分野,就在老爸是老衰病的自然死亡,老人的過世不是悲劇,而友人是心臟突發猝死。
想想過去本土文學長期被扭曲醜化,本土作家無不跳腳,我一向認為本土文學在台灣應該是主流(過去兩大報掌控成支流)。今年,你與美濃「月光山雜誌」林茂芳等人獲得客家獎肯定,可賀可喜。報上說你出版22本書,從這一點來看,你對本土文學的投入與奉獻,名副其實,令人敬佩。但我不免要問?過去,你所闡述本土文學論點,22本書,已鮮明地表達十分的透徹,這說明你的努力已立竿見影,產生了影響力。
但不免要問,何以「高雄文學史」,仍繼續延續窄化、矮化外省作家作品的路數呢?非得如此,不能表現本土文學長期被打壓的憤怒嗎?跨入了二十一世紀了,現在猶把南部的外省作家貼標籤,文學史出版,形同再烙印,有這個必要嗎?太令人遺憾了。
撰文學史的人,宜超越意識型態,更不宜意識掛帥。若私心自用,如此鮮明地黨同伐異,踐踏別人,抬高自己人的作風;不客氣的說,「高雄文學史」描述肯定外省人的部份,篇章極少,這證明你的史識有問題,古能豪等人才會看不下去,在「掌門論壇」發聲,當他提出此書很多可議之處,證明寫出來的文學史的問題?
外省人的鄉愁?,鄉愁是外省人集體記憶的投射,要以同情的理解來解讀,否則一定失焦。把兩蔣父子、國民黨、外省籍劃上等號,是絕對不公平的。外省族群的的認同應該是循序漸進的,必需經過長期的轉化過程。我本土色彩亦相當強烈,捍衛鄉土的信念不比別人差,辦「蕉城雜誌」,會特別去拜訪昔日的外省老師們,刊登他們對旗山或對大陸故鄉的感想,這些過去教我們的老師,在歲月滄桑的流轉中,瞭解他們藏在內心的意識與想法。我極其敏感本省外省之間的鴻溝(在228事件之後),我是獨派(我不喜歡一般稱乎的「鄉土作家」,因此字眼顯然已被刻意窄化),明白統獨問題與癥結的,近六十歲的我,對中國史與台灣史是探過底的,要寫雜文與政論都不是問題,只是不想在此發時間浪費精力,蓋寫文學的東西都忙不完了,每天寫兩千字,兩輩子也寫不完。
面對「台北觀點」,你撰寫「高雄市文學史」心態恰恰是應另一種「台北觀點」。掌門的創社元老之一:翁德源(徹源法師),正修工專的「晨潮幫」,也是他創辦的,影響高雄詩壇既深且遠,「高雄市文學史」記載高師大「風燈詩社」你還記得自己的母校,卻遺落了「晨潮詩社」,也遺落高雄海專「摘星幫」,這些人一半以上住高雄,有些人在高雄土生土長,還有畢業後留在高雄就業的,與高雄的在地關係,大大超過江自得、王浩威、田雅各(三人只念高醫七年),如同台北文壇寫史寫回憶(或台灣文學史)絕不會遺落「明星咖啡館」「周夢蝶書攤」的。就像咖啡音樂廳,無人不提「波麗露」。
你寫了莊金國「主流書局」,文學另一景「菊花軒」「竹廬」,這裡聚集的人才,並不亞於「主流詩社」「鹽」,而「掌門」可能成為高雄的未來的主流,你現在還看不出來,套一句新人類用語:「好瞎喔!」安捏感也通?不嫌草率嗎?
本土文學絕不是小鼻小眼睛,本土文學作家也絕不是雞仔腸鳥仔肚。本土文學擁有崇高的理想與信念,本土文學作家,一步一腳印,在經過前行代賴和、楊逵、張文環、呂赫若、龍瑛宗、楊熾昌、王白淵、郭水潭、葉石濤、鍾肇政、李喬等太多人的努力,凡走過的必留下痕跡。
打著「愛台灣」的旗號,以美麗的辭藻裝飾本土主義。打著「愛台灣」的旗號,並不等同理想。本省外省的二元對比之下,我群他群,牽扯不清的糾葛……彭老師22本書,擲地有聲,非常有說服力,不必打著「愛台灣」的口號,有比這種筆耕深耕更雄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