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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山雕塑公園對談
賴新龍VS江明樹
時間:一九九四年10月25日。
列席者:林慧卿、歐雪貞、歐陽彥晶、鄭龍鑫。
賴新龍:一九六四年生,高樹人,文化大學美術系畢,英國丹地大學藝術碩士,曾獲北美館現代雕塑大獎。現定居高雄市,任教屏東技術學院與樂育商工。
前言:本刊一向重視地方文化問題,也一向認為瞭解旗山是愛旗山的開始。去年旗山雕塑公園突然誕生,暴露不少問題,很引起爭議,本期特地製作這個議題加以探討,很高興能邀請到結交多年的藝友賴新龍先生(以下簡稱),一同會診旗山雕塑公園,並替體育場的公共設施把脈,新龍兄剛由英國留學返台,有心以自己所學公眾藝術專長頁獻給台灣這塊土地。特此致謝。
江:新龍兄!歡迎您到旗山。
賴:我恨榮幸有這個機會。
江:新龍兄!你對旗山的印象?
賴:記得十多年前我來旗山,旗山老街還保留的很好,古蹟頗有看頭,風景也相當不錯。由於女友在和春工專教書,今年來了兩三次,發覺旗山改變很多,我想不止旗山,全省各鄉鎮的情況卻差不多,老舊房子拆的拆,倒塌的倒塌,重建的鋼筋水泥建築式樣一致.,地方特色模糊了,與歐洲各國的心鄉鎮不一樣,他們儘量把傳統美好的古蹟保存,以這點來說,政府對古蹟的維護不佳,令人遺憾!
江:在新聞媒體上,看到你對台灣公眾藝術、景觀藝術以及各種古蹟非常重視,從英國回來,特跑遍全省,可否就你觀察所得講解一下?
賴:好的!我這裡帶來了幾冊拍攝的圖片,你們先翻看參考。
江:啊!冬山河,我也去過,在蕉城雜誌曾發表文章報導,的確是台灣水系規劃的典範,日本象集團的核心工作者郭中端博士,幾年前為了華中街亭仔腳古蹟,曾來過旗山,慧卿兄(以下簡稱林)與我曾跟郭博士會晤,談了一些問題。
林:郭博士是有心人,她是鎮長請來的,反而向鎮長將一軍,質疑鎮長拆除重建問題,郭博士主張保留維修。
江:喏!你看!拆下來的古蹟石塊丟棄在此,那裡新建一條亭仔腳,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還一塊一塊費心用株筆做記號,多此一舉。
賴:冬山河的傑出規劃可見日本人專業的水準,從設計、施工,到完成顯現日本人的嚴謹用心,黃龍堤、青龍堤與周邊的配合,河水、地形、地物皆考慮周詳,冬山河的成功是一群有心人努力的結晶。高雄市立美術館旁的雕塑公園,經專家設計,這幾件作品看起來很不錯,是可以期待的。新舊建築若有心去設計,是絕對能取得和諧的。羅浮宮舊建築,配上貝聿銘設計的透明金字塔,使用的是現代材質,新與舊之間產生互動關係,新與舊依然能夠對話,可以結合得很好,而對旗山的雕塑公園,則是令人失望的。
江:可否就雕塑公園的十件作品批評?
賴:好的。謝棟樑的「報曉」造型不錯,但與台座在一起,不同材質如何契合,我質疑做太多的台座,它的意義在哪裡?這個作品與他在台中時期大有不同,過去其雕塑作品個人風格較突出。王國憲留義大利,作品頗受西方影響,其「四兩撥千金」與其他九件格格不入,破壞了整個諧調氣氛,純抽象造型,容易被看成紀念碑,從那一個角度看都顯不出特色來,我欣賞其一些作品,這件作品引不起好感。何恆雄「衍生」像造景石,你看螺絲生繡了,何不用白鐵呢?且不鑲嵌進去,此作品欠缺藝術性。周義雄的「春風獻媚」,製作方式相當傳統,但翻製的難度頗高。郭清治「茁長」,作品較簡單,看!這裡有模具合的線,造型與台階不是結合得很好。許維忠「參透」,中間有宗教意義的,上設有佛陀像,這個作品不止兩塊模做成,作品尚可。王慶台「母子親情」這個作品顯現其個人風格,有整體的諧調感,可惜臉部太年輕,像未婚媽媽。徐燈銓「搖籃曲」作品洋溢溫馨甜蜜的氣氛,表現方式差強人意。林慶祥的「衝激」,石子太高,作品與台座疏離,有些部份製作粗糙。王秀杞「闔家歡」作品不同以往風格,未能表現出特色來。這十位台灣名家,作品功力都在水準之上,不曉得什麼原因,亮出這較弱的作品。
江:台灣人做事一向急就章,規劃草率,喜歡速成,速成有好東西嗎?謝棟樑、王秀杞,我看過兩人的個展,其代表作相當熟悉,也相當欣賞兩人的力作,看兩人陳列在雕塑公園的作品,不客氣的說,是兩人的次級品,其他人作品不熟,不予置評。
賴:其實,這十位雕塑名家,每人都有好作品,要挑出每人的代表作都沒有問題,陳列在此不太像平日所作的精品。
江:旗山是個小鎮,又不是台北、高雄大都市,雕塑家是否有這樣的心態?我有多次在蕉城砲轟由上而下的控制,導致地方文化特質無法紮根,余陳縣長的「雕刻之森」美意在旗山公園速成,日本人是如何經營的,據說「雕刻之森」尚有一筆準備金,未來準備購買期限較長為五十年,非傑作精品不作,而韓國的漢城雕刻公園,則是「雕刻之森」的十倍大,但大而不當,如旗山孔子廟,評價不高,名作只有日本的十分之一。
賴:看!婦女會在此樹立如此大的看板招牌也是敗筆。明顯地,它破壞了雕刻公園的美感。明樹兄,你到歐洲旅遊,有看過非商業的看示牌這樣大的嗎?
江:印象中沒有。一般市街的廣告招牌也都小巧玲瓏,台灣的小商店喜大招牌,大商店更沒有理由小,要「大」大家大,大到整條街面目全非,街道的美感消失。對了!新龍兄!聽說雕塑公園還有第二期第三期的規劃,若再如此草率,真令人擔心雕塑公園會是什麼樣的面貌?
賴:旗山雕刻公園要做好,一定要慢工出細貨,我的建議是雕刻家在創作時,可以先到旗山瞭解旗山歷史、人文、建築、風俗民情,這多少會有幫助,隨興在家裡敲打捏塑,各搞各的,完成了搬來一放,這樣做是不負責任的作法,還有召集人要做好事前的規劃準備,與整合創作者的理念也很重要。
江:你對武德殿的火燒有什麼感想?
賴:兩個月前,我曾繞過來看,想不到這樣精緻的建築燒毀,真令人痛心,如此重要的旗山古蹟,搞成這個樣子……(嘆息!無奈!)
江:武德殿對旗山的重要性,就像日本三島由紀夫筆下的金閣寺,想想,日本的金閣寺火焚了,主其事者能逍遙法外嗎?不被撤職查辦嗎?武德殿的火燒將是旗山人心中永遠的痛。
賴:會再重蓋嗎7
江:不知道。據說鎮公所的爭取到一千兩百萬的整修費,我看未燒前還可整修,現在重蓋不易,材料取得會是個大問題。
賴:唉!真可惜!
江:目前台灣的社會發展畸形,炒地皮、炒股票,急功近利,利之所在,燒殺搶偷,人們的心靈逐漸麻木了,就像立法院質詢一樣,強烈的肢體語言,加上重句重罵,稍可給官員一些壓力,才勉強會有改進修正,否則一切維持現狀。換句話說,住在這個島上的人民,吃重鹹重味素習慣了,一些影射的小批評簡直如「蚊仔叮牛角,無礙著!」你講你的,我做我的。
林:這裡還有一塊「武」字很完整,建築底下還按了spring(彈簧),材料都是珍貴的檜木。
江:暑假慧卿兄才向旗山大學生講解武德殿的歷史與建築結構,如今這座活的歷史只存在老照片中或老人的想像中,大不了豎一塊招牌簡介,省事事省。
賴:日治時代留下的精緻建築皆值得保留,可惜政府對日治時代的東西不重視,任其自生自滅。
江:新龍兄!你看體育場,應該是壘球場,司令台有人說像墓龜,牆壁裝飾與周邊公共建設配合如何?
賴:武德殿未燒前,這棟舊建築,其實與公園的樓梯,這些層層牆壁,周邊公共設施是不搭調的,現武德殿沒了,整個體育場與公園的感覺還好,不過,尚未充分表現出地方特色。
江:妳的意見相當寶貴,刊登出來可供各界參考,今天非常感謝你,歡迎有空多來旗山,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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