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江明樹作品欣賞
時間是最後的裁判?旗山武德殿整修問題
旗山武德殿建於一九三四年,歷經六十年寒暑的使用滄桑,與旗山火車站一樣成為旗山的象徵。
一九九四年十月,發生了一場無名火,火勢之大把一棟古典建築毀於一旦,屋頂木料部分燃燼形成一座廢墟,感覺好像羅馬鬥獸場,但鬥獸場留下一半廢墟,卻依然吸引成千上萬的觀光客,而這棟被火紋身叫武德殿,在媒體報導後,與岡山舊火車被縱火一樣,民間有人批評怒罵,官方不知怎辦?然後,一直被擱置下來。
去年,有人再提議復建,樹德科技大學的建築與古蹟維修系主任吳奕德,表示高度的關注,派學生到旗山作田野調查測繪,並一併把旗山的其他古蹟建築做成模型,投注甚多精力。武德殿整修被提出,經過縣府與一般人士的座談會,整修該棟老建築獲共識,消息傳來,旗山文化界莫不額手稱慶。
但接下來的紙上作業,完全是專家學者的工作,如何整修完全沒有徵詢當地文化界或有關人士,聘請的評審關起門來一意孤行,通過了屋頂全新整修,不依原先建築的材料。改採現代建築的透明玻璃纖維,除了原來的樑柱牆壁架構,整個建築屋頂完全給人不一樣的視覺。
武德殿矗立在市區體育場的西方,側旁有中正路要道,施工期間,人人皆可見到這棟建築,在台灣建築普遍停擺的情況下,大家更有閒情來論這棟建築的整修,一些旗山老人們簡直看不過去,認為過去日式黑色瓦極具典雅莊嚴特色,頗能代表日本樸實的尚武精神,如今使用都不是原來的材料,最起碼也要找相關材料替代,怎麼可以擅自改變,如古人穿著現代奇裝異服般的不倫不類,老人們在老人亭旁議論,有人到工地反應:
「這樣的整修是不可以的!是不及格的!」
「簡直是亂來!黑白做!」
更有老人氣不過罵三字經,甚至連祖公祖嬤也請出來。
旗山老人是保守派嗎,保守派經常固執己見,毫無妥協的餘地,復古是他們唯一的信條,再怎麼說,這是舊建築得復古恢復原狀。保護主義聲張,旗山老人們的呼聲持續加溫,施工繼續進行,我們不免納悶,新屋頂不好嗎?一定要老屋頂才好嗎?
台灣目前面臨經濟不景氣,失業率逐月升高,高雄縣失業率最高,有人說三通後觀光客必將大增,各鄉鎮無不快馬加鞭發展觀光業。旗山古蹟建築之多向為高雄縣之最,有足夠條件發展觀光特色,「武德殿」為旗山觀光線的要站,因此,整修好壞影響旗山觀光業甚大。
日本金閣寺建於一三九七年的足利義滿時代,歷年來遭受多次的回祿之災,一再整修。一九五0年,再被一位年輕僧侶縱火焚毀,理由是對金閣寺之美感到忌妒,這棟古寺屋瓦、牆壁、欄杆、勾欄貼著金粉金箔,在朝曦或夕陽下呈現金碧輝煌今人顫慄的美感,日本人完全領受這樣的美學;但日本名作家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內容補述一位小和尚焚燒寺廟.把自已從美的桎梏中解放出來,角度奇特新穎,今人著迷,使得金閣寺永遠以復古整修。
十九世紀,當巴黎政府要規劃艾飛爾鐵塔矗立在巴黎上空,全巴黎的文化界與藝術界無不反對,並上街頭抗議,理由是巴黎為古城,可以用新鋼架嗎?自然主義大師左拉、莫泊桑反對,印象派大師莫內、雷諾瓦也不例外。但如今百年過去了,試問還有誰要拆艾飛爾鐵塔,當年的荒謬與不倫不類,早已被合理化的接受了,蓋鐵塔融人了巴黎街頭成為法國榮耀的地標,與凱旋門,香榭大道,聖母院、賽納河,如牡丹綠葉般成就巴黎風貌與特色。
二十世紀末葉,羅浮宮前廣場,華裔建築大師貝聿銘決定以透明金字塔玻璃纖維作規劃時,施工前早已引起巴黎人的議論與反對,動工期間與武德殿一樣批評不絕,支持貝氏理念者撰文反駁,引起巴黎文化界新聞界正反的論戰,完工了仍末止息,但隨著羅浮宮的繼續開放,全世界的百千萬觀光客流進流出,每個人的欣賞角度與心靈在此沉澱,現代與傳統在此交錯辯證,難道這不是由此延伸到現代藝術的龐畢度廣場,印象派打破了古典派的迷思,現代藝術打破印象派的迷思,如今,古典與新潮進人法國人的生活中並引領世界的風潮。
陳其南博士主導宜蘭二結王公移廟,漢賈德提出批評。藝術家連寶猜等人在鹿港貼印刷紙幣於古牆上諷刺現代人愛錢,鹿港人並不歡迎。三重市公園移植西方雕塑作品,埋在土裡分開的手、腳、頭如分屍.夜晚大人帶小孩在此嬉玩而受到駕嚇。西螺教堂的忠實信徒跳樓自殺,抗議公部門要讓路暢通應拆百年古蹟。隔鎮美濃三級古蹟敬字亭,粉刷顏色有問題亦遭到文化界的反對。在保護古蹟的例子中,台灣正在開始,少有例子可尋,因此,許多古蹟葬送在無知的官僚體系中,祇能徒呼負負。
仿唐氏兼承襲和風的旗山武德殿,以挑高基座水泥洗石子,前廊左右各三角柱支撐,內部以檜木原料榫柳呈現,桁架、壁條、木窗、氣窗皆展現線條之美,覆蓋黑瓦具有肅穆氣派的觀感,改建的透明纖維卻為新潮亮麗,筆者以為:
一、武德殿界定為古蹟,譬如內政部畫為三級古蹟,則整修必以復古方式再度出現,再找日式黑瓦覆蓋,木料即使找不到原木,也應找相關木料替換。
二、若武德殿非界定古蹟,祇是旗山人一廂情願視為古蹟,屋頂換新式樣可以嗎?能蓋日式瓦技工難尋,且工錢不低吧!
三、旗山二十層現代建築已出現,更有人建議在旗尾山下建大樓,依山傍水,旗山已迎向二十一世紀,有必要墨守成規嗎?
整修改建的風波將擴大,不受旗山人接受的改建,依然座落在大家的眼前,要去理會老人保守的情感嗎?老人去罵。罵人了自然平息,這棟建築會成為燙手山芋嗎?答案是肯定的,但時間的浪滔沙考驗。將證明這樣的改建是正確或不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