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江明樹作品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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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知道的散文作家劉菊英    文:江明樹

  劉菊英筆名六月。
  與菊英姐是鄰居,中間只隔著石頭叔一家,認識她時,我就讀小學四年級。菊英姐大我六歲,高我五屆,在讀圓潭國小時,就與我大姐、二姐認識,她低我大姐一屆,高二姐一屆,我只知道大姐二姐都叫她〔阿佳〕,我也是沒大沒小的直呼她〔阿佳〕。
  有一年我在華副〔久病成良醫〕刊登一篇〔結石的煎熬〕,隔不久又在華副一篇作品〔失敗的啟示〕中看到劉菊英,一個我熟悉的名字,我以為是同名同姓,待詳讀內容後,我確信這篇文章,是我認識的菊英姐所寫,把它剪下來,因裡面似乎談到我這個不長進的學生。
  說起這段師生關係,我是有點赧然的。那是我初一下時,菊英姐就讀高三,那時旗山中學初高中部同校,菊英姐在學校風頭甚健,成續優異,並曾當選模範生。反觀我呢?其他功課尚可,數學每次考試都在及格邊緣。在我讀初一時,二姐開了一家小說租書攤後,我的成績從此再也沒有擠進前矛過。
  大姐特地去拜託鄰居的菊英姐替我補數學,在小學時代,我就對惡補怕怕,但我不敢違抗大姐的話,在家我不怕爸媽,只怕大姐二姐,她們的話我不敢不聽,然而大姐只關心我的學業,並不了解我,大姐白天上班去了,不曉得我在休假時、放學後、她不在時,背著她們看沈迷已久的小說。

從小喜愛繪畫,曾夢想長大後要當畫家,結果畫家沒當成,意外的成了寫文章的人,這張是年輕時模仿一本外國雜誌上的一張圖畫以原子筆畫成的,圖中情侶的幸福模樣很吸引我,畫得很用心,也還滿意,得以,保存下來,除了日記簿中尚留有一些插畫外,這是碩果僅存的唯一一張畫作了。

  菊英姐替我惡補數學,這一科數學又是我深惡痛絕的,每次菊英姐熱心地演算代數題目,我似乎正襟危坐的傾聽,心裡巴不得時間趕快到,以便在菊英姐走了,大姐又不在時,偷看我的小說。
  是故菊英姐只補了六個星期,徒勞無功,藉著她要準備大學聯考,就停了這段師生關係,而補習後的那一次月考我仍然是數學一科不及格,試想當年菊英姐二考師範不第,渴望當小學老師的心願破滅,其心境是可以想像得到的。
  那次補習,大姐要把補習費送去,但為菊英姐婉拒,不得已,大姐就買了一塊布,費盡口舌才讓菊英姐收下,沒多久,大姐出嫁家裡少了一個管我的人。
  說起菊英姐,全村的人莫不豎起大姆指誇讚的,我從小學開始,知道菊英姐一直沒有胖過,清瘦白晰,冒宇間充滿自信,說話明晰,一口流利的台語,讓我一直不曉得她還是新竹的客家人。她是我們三角庄裡,第一位在旗山中學獲得縣長獎,也是第一位考上大學,菊英姐的毅力、決心、鍥而不捨的努力苦讀,遭受的打擊與波折,所付出的一切代價,很少有人比得上的,她是我們村子裡的典型與模範。
  在菊英姐〔惜情〕一書裡,除了她大姐二姐我不認識外,父親〔雙木伯〕、母親〔雙木嬸〕、大哥〔興順兄〕、大嫂〔興順嫂〕,在煉油廠做事的二哥,有一度在旗山媽祖廟前擺麵攤的三哥,都是我熟悉的鄰居。而菊英姐旳侄女們,也都是我弟妹的同學,至於菊英姐的先生,也是我的學長,在校也應該見過,祗是沒有印象了。
  住在三角仔厝,我家沒有廁所,家人都借用菊英姐與另一溫姓人家的。母親洗滌東西,也經常去菊英姐家門前曬稻大埕邊的,一條小水溝,與菊英姐的母親,總會在那兒閒聊幾句。
  從我媽口中,得知菊英姐父親〔雙木伯〕,素以家教甚嚴,聞名全村,母親〔雙木嬸〕重聽,個子矮小,任勞任怨,是人人尊敬,有傳統美德的偉大女性,我母親不止一次這樣說。菊英姐在〔惜情〕一書說她三哥小時候,是一名頑童,據我所知,她三位哥哥,是村子裡有名的孝子,有一次,〔雙木伯〕重病臥床,在外的二哥三哥趕回家裡探病,看到重病的父親,三兄弟著急的全跪在大廳祖先神位前,祈拜幾個小時,希望父親早日康癒,這件事傳遍全村及附近的村子。
  〔農家事是做不完的〕,菊英姐有一位嚴厲的父親,她並不因為會讀書,學校減免學雜費,就免了做農事家事,我母親一向早起,每天五點左右就起床,到菊英姐家上廁所,每次看到她斲(斬)豬菜,在灶炕前燒煮豬菜、養豬、捲捆乾蔗葉,灑掃庭院,手裡總是不忘拿著課本,避著父親偷空唸著,菊英姐利用所有的空檔時間讀書,我偶爾幾次較早起床上廁所也看到。尤其是晚上,她父親燈火管制又特別嚴,菊英姐她把一盞燈開著,看讀的太晚,被父親發覺要挨罵的,在如此不利又克難的情況下,菊英姐一一克服,我母親曾說:

大學時代,多了幾分世故,處於金色年代,愛笑依然。

  〔阿佳!實在乖巧,又用功讀書,太使人甘心...}
  菊英姐家的田地,在我們村子裡是不算少的。但據我所知,他們從不像我三姨丈家僱長工,頂多在農忙收割時,才僱臨時工,菊英姐的大哥大嫂,每天也是忙碌不堪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而早就懂事的菊英姐,有些粗重的農事,她也要幫忙家人的,何況她的再讀高中,想考大學,她的父親是深不以為然的,〔女孩子何必讀那麼高呢〕?我看了許多農村子弟,兄弟姐妹眾多,倘有一個男孩子比較會讀書,他便不必做農事家事,可以有更充裕的時間讀書,在那時一般都重男輕女觀念下的女孩子,就無此福份,菊英姐就是一例,她能考上大學豈不更顯得珍貴萬分嗎?
  菊英姐,考上文化學院新聞系,轟動全村,但考上大學沒有讓她父親〔雙木伯〕高興,私立大學,註冊費那麼貴,硬是拒絕她上大學,菊英姐擔憂不已,誠如她在〔惜情〕一書所說,她的兄姐都回家向父親遊說苦勸,但我卻記得我們村子裡有名望的人或里長什麼的,也都來勸她父親:〔別人是考不上,既然阿佳有辦法考上,為什麼不讓她讀,她考上大學去讀大學,也是我們村子裡的光榮呀!〕
  所幸,菊英姐所說,那時香蕉價格還不壞,否則真的要斷了大學之路呢?
  寫到此,我要寫心目中的〔雙木伯〕,我壓根兒想像不出他嚴厲的模樣,他對外人厚道、親切、和氣,即使碰到我們正在讀中學,這群不大不小的孩子,我們叫一聲〔雙木伯〕,他馬上〔嗯!〕一聲微笑點頭。但在菊英姐〔手錶〕一篇中,對父親又敬又怕的樣子,勾勒的那麼逼真傳神,又由不得你不信,是不?
  與菊英姐起碼有十五年未曾見面了,去年,我在擱筆多年後再度執筆,才有緣再度聯絡上。很高興菊英姐〔惜情〕一書榮獲省政府獎助出版,無疑地,這也是我們三角仔庄第一本書,更是我們村裡人的一大光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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