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夢土 - 絲綢之路紀行
酒 泉 驚 夢離開蘭州,又將在蘭新鐵路的火車上過一宿了。下一站的目的地是嘉峪關與酒泉,河西走廊則是必經之道。
在地理上,河西走廊是一個十分奇特的地理單元。它的北面是草木不生,景色單調的戈壁沙漠,南面則是綿延不絕白雪皚皚的祁連山,夾在中間的走廊地帶,地勢平坦,南北狹窄,東西則長達一千多公里,東起鳥鞘嶺,西抵新疆的星星峽,因在黃河以西,故名河西走廊。兩千多年前,漢武帝派張騫出使西域,設置了武威、張掖、酒泉、敦煌四郡,以及陽關、玉門關等軍事機構。從此,河西走廊便成了絲綢之路必經之路的交通要道,多少名臣名將的英雄史話,亦在此傳頌不絕。
火車通過河西走廊時,我們約有一半時間是摸黑趕路的。古稱涼州的武威,是古代的重要戰場,區內河流縱橫,其中以古浪河為著名。農產豐富,有塞北江南之稱。火車在半夜裡經過這個歷史重鎮,算起來我沒有「錯過」它,因為當我偶然半夜起來透透氣時,在車廂走廊遇到一位扶老攜幼的中年同胞,他似乎一眼就看出我是「異鄉人」,客氣的問我打哪兒來的,我說台灣,他像逮到一個很好機會似的,頻問我有關台灣的種種現況,特別是「工資」問題。我也樂意把他想知道的講給他聽,一會兒播音傳來「武威」站到了,他意猶未足卻不得不準備下車了。臨下車時,他對我說了句很令我感動的話,他說:「台灣是好榜樣,大陸要加快步子改革才有希望」。望著他們一家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月台中,我只有默祝他們明天會更好。
在張掖站留個影吧(左起:馮菊枝、劉慕沙、作者)
至於另一個有名的城鎮張掖,古稱甘州,則是在大白天通過的。河西走廊最長的河川張掖河流經此地,此區水草豐美,阡陌交錯,亦有「塞上江南」之譽。張掖河俗稱黑河,又稱弱水,有詩曰:「弱水三千,我祇取一瓢飲」,又是個充滿詩情古意的城鎮。為了不虛此行,當火車一靠站,所有旅伴均飛奔而下,包括我們此團的「師父」朱西寧前輩,搶時間在「張掖」站牌下攝影留念,雖然未能到此一遊,到此一「站」(站了幾分鐘)也意思到啦。
酒泉街頭鼓樓「氣壯雄關」
目的地嘉峪關在下午兩點多時到達,此時日正當中,沙漠地帶的騰騰熱氣相當逼人,當地導遊安排我們先去酒泉「清涼」一下。酒泉古稱肅州,也是古絲路上的一個重鎮。相傳西漢大將霍去病率兵遠征,得勝歸來,駐軍於此,漢武帝遣使攜酒犒賞,酒少兵多,霍即下令傾酒於泉,與士卒開懷共飲,「酒泉」由此得名。車入酒泉市街,在一處十字路中心可見一鼓樓,始建於公元三四三年,清光緒年間修繕過,四方分別刻有「東迎華岳」、「南望祁連」、「西達伊吾(今哈密)」、「北通沙漠」四方匾額,由此即可看出此城的險要地位。
酒泉街道的普通公寓,崁上巨幅壁畫後即古意盎然起來
酒泉所產的酒似乎並不有名,但與酒相關的故事特別多。除了傾酒於泉之說,此地特產夜光杯亦聲名遠播,這種酒杯係採用祁連山的玉石,細琢巧磨而成,質地優良,光滑透明,薄如蛋殼,紋理天成,色彩多變,是具有悠久歷史的工藝美術品。相傳西周穆王愛不釋手,唐亦有詩詠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酒泉公園內有一塊石刻,上書:「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想想,有這些千年名詩相佐,到酒泉不「醉」也難了。
酒泉公園裡的百齡左公柳
這天晚上我們夜宿嘉峪關市區,準備第二天上午才去參觀長城故址及關隘嘉峪關。這天黃昏,也是我們旅行多日來最悠哉的一個時辰,與馬叔禮、丁亞民等幾個同伴一起去逛嘉峪關的市街。我們實在想不到,在這樣荒僻的沙漠地帶,樹也能長得這麼好。街道相當寬敞,區分為人行道、自行車道、慢車道與快車道,分隔島皆種滿了一排又一排的路樹,以白楊亦名通天楊的樹最具代表性。走過幾個大陸的城市,與台灣城市相比較,最大的差異在於大陸的城市路寬車少,路樹比兩旁的房屋高;台灣的城市則正好相反,路窄車多,兩旁的樓層比路樹高出一大截。兩相比較,哪邊行走起來舒服自然不用多說了。台灣許多方面都可為大陸的模範,唯獨道路交通狀況方面在世人面前抬不起頭,地少人稠一直是有關單位訴苦的藉口,這藉口是否永難改善還將每下愈況呢?實在是令人憂心的問題。
嘉峪關街頭綠意盎然的通天楊行道樹
晚上住在嘉峪關一家設備還不算太陳舊的賓館(但進門後卻感覺有點陰氣,只是當時並未想太多)。我一向很能適應旅途中的生活起居問題,我不認床,衛生條件過得去也就行了,出外旅行得有此認知才不致掃興。只是有點邪門,這晚我一開始即睡得極不安穩,才一睡著即夢到一大堆差不多均已過世的親人,包括祖母、外公外婆及先父母,醒後再睡,他們便又一一入夢來。先父生前是我最「怕」的人(他的脾氣極火爆,愛罵子女),夢中我依然怕他如昔,偏偏這晚夢中的他特別急躁,還做勢要打我的樣子,我驚嚇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當兒,同室的馮菊枝被我的驚叫聲嚇醒,也同時喊醒了我。醒來手心沁涼,這時是凌晨兩三點,離天亮尚有一段時間,我怕睡回去又惡夢連連,便起來寫點東西,直到五、六點,才擁著一個剛買的好玩的玉刻仙翁,口念阿彌陀佛,才安然無夢的補了一陣睡眠。我自認不是個迷信的人,但宗教有時確有安撫人心的力量。事後與菊枝論及此事,她說她亦整晚睡不安穩,我笑稱大概是昨兒赴酒泉時,同車愛說笑的旅伴老拿「九泉」作文章,說我們正在赴「九泉」(與酒泉諧音)道上啦什麼的,「九泉」一詞本就令人有點發毛,加上嘉峪關與酒泉古墓群連連,想當年建造萬里長城時不知葬送多少冤魂,也許下榻處早年是墓地呢。唉!反正是過客啦,其實睡的又香又甜的同伴也大有人在,酒泉驚夢,只是個人旅途上的一段小插曲罷了。
遊伴們在嘉峪關界址前合影留念
嘉峪關的下一段行腳到敦煌,係以車代步。起程前,先去參觀萬里長城最西端的關隘--嘉峪關。此關拔於平沙曠野之上,南扼祁連山,北控馬鬃山,把河西走廊一切兩段,成為東來西往必經的隘口,有「天下雄關」之稱。嘉峪關建於公元1372年,近代不時加以維修,使關城雄偉如昔。惟明代的海運事業已初具規模,相對的也降低了絲路的重要性,因此嘉峪關的建造,基本上不是以通商為目的,主要還是為了軍事防禦上的需要,在當時兵器還不甚發達的年代,此關確能發揮「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把關作用。
與馮菊枝(左)合攝於嘉峪關門樓前【黃河之濱】-酒泉驚夢-【戈壁奇觀】